

春節臨放假前,老板突發奇想,要求所有員工寫年終總結。
具體內容必須詳細到這一年來的每一天,都為公司做了什麼貢獻。
然後他會隨機從中抽出一份,在年會上進行公開核對。
我就是那個倒霉的員工。
當老板看到我每天的工作內容是空白的時候,在年會上大發雷霆,罵我是公司的蛀蟲,吃闲飯的敗類。
真六!!!
我特麼的是維修崗的技術工,隻負責從國外引進的最新設備,機器沒問題我自然沒活幹。
但老板不聽解釋,當場就把我給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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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後復工,他為了趕著出貨,讓人調快了我在崗時的設備參數提高產量。
結果,這下把機器直接給幹廢了。
他們在國內找不到其他能修好機器的人,前老板隻能找到我。
我拿出一張每一項維修費,都比我一年工資還高的報價表。
修可以,先打錢……
1
「何雨安,你上來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的年終總結上,這一年來的工作內容全是空白的。」
老板趙財鐵青著一張臉,一隻手舉著一張紙,一隻手拿著話筒,站在舞臺上當著全公司幾百號員工的面,怒吼出來的聲音大到能震得人耳鳴。
這一刻,本應該是放松愉悅的年會,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感受到趙財的滔天怒火,在場沒有人敢出聲。
就在這時,混跡在員工人群中的我,舉起手認命地站了出來,同時在心裡暗嘆真倒霉,倒是沒有多少緊張感。
同事們紛紛像看一名勇士一般地盯著我,默契地讓出一條通往舞臺的道來,用目光將我送上舞臺,去迎接趙財的狂風暴雨。
我聽到有同事在小聲逼逼。
「我就知道會玩脫,老板也真是的,寫年終總結還搞什麼日貢獻,誰有闲工夫寫這些?」
「所以你也沒寫?」
「那倒是有的,我讓 AI 生成了一份出來。」
「好巧,我也是,幸好我是流水線上的計件工,我們組長去找財務要了工資結算的詳細清單,她幫我們搞定的。」
「你們組長對你們可真好,這個何雨安是哪個組的啊?她好慘噢!她那組的人都沒告訴她有這個方法嗎?」
「不知道啊,面生得很,我對她沒印象。」
「我也是……你說她等下會不會被老板給罵哭?」
哭是不可能哭的。
我在入職這家公司的時候,招我的 HR 還有維修部的頭就給我打過預防針。
他們說趙財是個信奉員工眼裡要有活,公司不養闲人這句話的惡臭資本家。
我是搭配著新設備一起從國外引進的人才,廠裡的老師傅們不懂這臺設備,德文他們也看不懂,我是必不可少的。
當初入職的時候,談好的工作範圍是隻負責這臺設備的維修。
機器嘛,誰會盼著壞?
但鑑於趙財的德行,他們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趙財有過來廠區,就讓我裝裝樣子。
看在工資的份上,我還是很樂意配合表演的。
反正趙財平時都在辦公區,很少過來廠區,我就這麼在趙財的眼皮子地下,當「闲人」當了一年多。
要不是這次他突發奇想要辦一個不同以往的年會,要求全體員工都得寫一份年終總結,內容要詳細到每一天在公司幹了些什麼,又為公司付出了什麼貢獻。
他說等到年會這天,自己會上臺隨機抽取一個人的年終總結,當著所有員工的面公開核對。
如果內容所寫屬實,他會獎勵這位優秀的員工一份大禮。
反之,就像我現在這樣,被公開處刑……
2
我淡定地走到趙財面前,趙財看我一點悔過的意思都沒有的模樣,眼裡的怒火更甚。
「我看了你的出勤時長,你進公司的這一年多來,每天都是踩點到,準點走,沒有一天加過班,也沒有維修過一臺機器,你知道你這種員工在公司是什麼存在嗎?」
仿佛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趙財情緒激動,嫉惡如仇地質問我。
我想過他會激動。
但沒想到他會這麼激動。
我忍不住皺起眉頭,剛想解釋,就被他抬手打斷。
他不再看我,而是面向臺下的全體員工,舞臺背後的屏幕放大了我的臉,我聽到他對我展開新一輪的批判:「像何雨安這樣的員工,是公司的蛀蟲,是吃闲飯的敗類,我的公司裡,決不允許出現這樣懶惰無能的員工。」
趙財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就連臺下的 HR 跟上司都變了臉色。
他們兩要上臺來幫我解釋,趙財已經手指向我,大聲宣布道:「你,被炒了……」
此刻我的臉已經冷了下來,問:「你屁放完了嗎?」
我的話讓臺下的同事們一片哗然,他們想不到我非但沒解釋,還敢對老板不敬。
雖然老板這做派,壓根就不值得尊敬。
但這年頭錢難賺,牛馬在老板面前,迫於現實最後還是得低頭彎腰。
趙財設想過我會辯解,會求情,就是沒想過我會硬剛。
他激情憤慨的節奏一下子就被我打亂,臉氣脹成豬肝色。
我管他的!
我拿起另一支話筒,說:「那接下來該輪到我說了,本來我還想解釋一下,現在我覺得沒必要。
「我現在想說的是,剛才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罵我是公司的蛀蟲,吃闲飯的敗類,這是對我的侮辱。
「我猜你大概是個法盲,你對我公開侮辱,貶損我的人格,我是可以找律師起訴你的,如果你現在不對我道歉,我不介意報警,讓警察來管管你的嘴。」
3
趙財想要拿我當S雞儆猴的那一隻猴,那也得看我配不配合。
我要求他當著自己公司員工的面給我道歉,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看,讓他當眾下不來臺,這個歉他道也不是,不道也不行,直接就被架在火上烤了。
公司裡從不缺馬屁精,見有機會在趙財面前刷臉,維修部的老油條杜文跑上臺。
杜文自認為在我面前有幾分面子,站在我跟趙財的中間,打哈哈的面向我,說什麼讓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就不要把氣氛給搞僵,臺下這麼多員工都在看著,這事就這麼算了。
我冷哼一聲,這個杜文平時仗著在公司工齡長,明明不是我上司,卻總以我上司的架子想使喚我幹他的活。
還是被我強硬拒絕了幾次後,他才識相沒想著再使喚我。
但那之後,他又新想法,老是借著同事的名義,讓我無償教他新機器的維修和調試。
他打的什麼注意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
不就是看我的工資比他高,工作比他清闲,他想將我取而代之。
之前看在他年紀都跟我爸一樣大,又是同事一場,他問的也隻是一些基礎問題,他想學我就教了。
估計是我之前的好說話給了他錯覺,以為自己在我這裡,能說得上話。
我看著有他站出來打圓場後,被我要求道歉後黑臉的趙財緩和表情,用賞識的目光打量著杜文。
見狀,我不留情面的拒絕道:「別往我頭上扣黑鍋,是他趙財先把氣氛搞僵的,我沒聽到他親口道歉之前,我是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我這油鹽不進,不假辭色的強硬,讓趙財惱羞成怒起來。
他火冒三丈的對我放狠話:「我哪句話說錯你了?你本來就是浪費公司資源的蛀蟲敗類,我不管你是誰走誰的後門進的公司,今天被我發現,我沒讓你把之前拿走的工資補回來,已經是對你網開一面,結果你倒是在我面前拿起喬來了,你以為我會怕你的威脅?你想報警就報警,盡管告我去,保安人呢?把她給我趕走,我都懶得再跟她多說一句廢話。」
趙財說到最後讓保安來趕我的時候,語氣已經帶上急切。
因為他看到我掏出手機,按了 110,正要撥出。
「行叭,是不是威脅,那就讓警察來定奪,我少聽一句對不起也沒什麼,就是某人今年春節,得在拘留所度過了。」
說著,我就在趙財驚慌的目光中,按下通話鍵。
「嘟嘟嘟……」
通話在等待接通中……
趙財明顯汗流浃背了。
就在這時,不想錯失難得的表現機會,杜文盯著我的手機眼疾手快出手的就要奪走它,我早就有所防備,側身躲過沒讓他得逞。
通話已被接通,手機另一端傳來一道平穩冷靜的聲音:「您好,這裡是 110 報警服務臺,本次通話將被錄音,什麼事報警,請講……」
我:「您好,有人……」
趙財大聲打斷我的話:「對不起,行了吧……」
我:「抱歉,現在沒事了。」
我掛了電話,看著趙財屈辱的表情和恨恨的眼神,心裡痛快極了。
我嘲諷道:「看來你不是個法盲,你隻是看我好欺負,想欺負我,可惜,你提到鐵板了。」
他臉黑如墨,咬牙切齒地對我下逐客令:「你已經被我辭退,現在你不是我公司的員工,我們公司年會不歡迎非公司人員,請你離開。」
喲!學會道歉後,連說話都變得文明起來了。
我也知道見好就收,不能把人逼急的道理。
但臨走前,我不忘提醒趙財:「對了,是你辭退我的,不是我主動離職,所以記得 N+1 補償我,不然,我不介意拿起法律手段來爭取屬於我的權益。」
當我說完這句話,臺下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聲「好」。
第一聲掌聲響起,情緒是會傳染的,被共情到的底層員工們,激動地跟著一起鼓掌。
我還看到有人衝我豎起大拇指,離開經過她們身邊時,還聽到有人壓低聲音但超激動地誇我特別牛。
背後破防的趙財被這失控的場面氣到拿著話筒在大吼大叫:「幹嘛呢?幹嘛呢?都不想幹了嗎?是誰第一個喊好的,給我站出來,氣S我了,年會結束,都走,都給我走……」
4
過年即失業,我卻沒有特別焦慮,樂顛顛地開車回家了。
我是本地人,公司離我家就十幾分鍾的路程。
這也是當初公司的人到德國採購設備,提出幫忙給他們介紹一個懂維護和維修這臺設備,又願意跟他們來國內的技工時,我這個千辛萬苦剛在德國拿到機械工程畢業證的博士生,離家多年實在是太想家了,二話不說就跟著公司的人回國了。
我回國後的工資,跟我在德國的比起來,絕對是降薪了的。
但架不住這公司離我家近,我想跟父母住在一起,想回歸溫暖小家,工資少點就少點,我開心幸福更重要,反正家裡也不缺我這點工資。
誰能想得到,我居然會被老板以這麼離譜的理由當眾辭退。
這要是被我的大學同學們知道了,不得每年同學會都拿出來狠狠嘲笑一番?
這是光想都會頭皮發麻的程度。
可現實往往是你越想要隱瞞什麼,越容易鬧得滿城皆知。
就我開車回家的這十幾分鍾,不知道是年會上的哪個員工,把我勇懟老板,最後逼得老板不得不道歉的全過程,給上傳到短視頻平臺上,這個視頻居然還小爆了一下,被同城的老同學們刷到了。
所以當我到家,把車停穩,拿起手機一看,好幾個老同學都給我打了電話過來。
恰巧又有新來電,我點了接通,我還沒開口,那邊無情的瘋狂嘲笑聲就傳了過來。
我:……
5
飯桌上,面對我被嘲笑到破防的臭臉,同學 A 還是止不住笑的安慰我:「別不開心了,就你的學歷走出去,那是大把的公司任你挑的,笑一個嘛,你不笑,是天性就不愛笑嗎?」
同學 B 也湊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要不你考慮一下我公司?隻要你肯來,條件隨便你開,我跟你保證,我老板肯定不會因為你太闲就把你炒魷魚的。」
同學 C 笑著給我倒了杯橙汁,故作深沉道:「安啊,以前上學那會哥對你怎樣你是知道的,我老板知道我認識你,聽說了你的事,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你挖過來,我老板說了,他可以給你寫保證書,保證絕對不嫌你太闲。」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同學聽了同學 C 的話,無情的嘲笑聲頓時將我包圍。
就連我自己都是又氣又想笑。
我知道他們雖然笑得很歡,但沒有惡意。
學機械工程專業是男多女少,大學那會他們就很照顧我。
隻不過我這人從小就要強,這個專業大學畢業出來找工作,同等學歷上很多公司要男不要女,找工作屢次受挫後,我就幹脆決定去德國研博連讀,讀完回來工作就好找了。
當我在德國苦學時,這幫老同學已經在職場上摸爬滾打,經過這麼些年,最差的也混到部門主管了,我想找工作一點都不難。
隻不過現在這事鬧大了,我怕社S,短時間內,我不想找工作了。
等大伙們的互聯網記憶減淡了,我再考慮新工作的事。
6
得知我失業後,我爸媽雖然很開明,但也有中國父母的典型特徵,那就是愛催婚。
之前我都以工作忙為由搪塞過去。
現在好了,我失業了,有大把的時間,他們摩拳擦掌的準備把相親給我安排上日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