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淮川怔怔地注視著我,許久,輕輕嘆息一聲,卻緊接著又笑了起來。
溫暖的手掌落在我的頭頂,和揉捏貓崽一般,輕揉幾下:
「嗯,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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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廣場角落,我和陸淮川一人抱著小貓一人擠貓條,看著吃飯的小貓心都要化了。
「太可愛了。」我忍不住捧臉,「我也好想養啊!可惜我們學院查寢太嚴了,肯定不能養在宿舍裡。」
說著我看向陸淮川,略羨慕:「你們導員居然同意養寵物,嫉妒!」
陸淮川幹咳一聲:「可能……也不是很同意。」
我拍拍他:「理解,反正大家都是偷著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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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川看看我又看看貓,輕輕嘆了口氣:「我有套公寓離學校挺近的,貓還是放那裡養吧!就是以後得走讀了,畢竟貓這麼小,放家裡我也不放心。」
聞言我愣了下,如果陸淮川走讀,那以後晚上是不是就不能經常見面了?
就這麼一走神,手指驀然一痛。
低頭才發現,是這饞貓把我手指當貓條一齊咬了。
「出血了。」陸淮川眼尖,一下瞅見我指尖的血跡,趕緊按著我的指腹往外擠血,急聲問,「你這貓打三聯了嗎?」
我訕訕地別開眼:「這小貓剛兩個月,隻打了一針……」
陸淮川聞言把貓塞回包裡,拉著我就要去醫院:「去打狂犬疫苗。」
我覺得有點小題大做:「沒必要吧。」
陸淮川垂眸瞧著我,突然一彎腰,直接箍著我的腰把我扛到了肩上!
「我靠!」
我毫無防備嚇了一跳,下意識抓緊了他的肩膀:「陸淮川你幹什麼!」
陸淮川一手貓一手我,走得穩穩當當:「帶不聽話的小貓去打針。」
「誰不聽話了。」
我努力回頭瞧他,又不敢太掙扎,怕摔倒:「你先放我下來!」
陸淮川充耳不聞,就這麼扛著我走。
眼見就要走上大路,我臉都要燒紅了,前面好多人啊!
「我錯了我錯了。」我趴在他肩上哼哼示弱,「我去打還不行嗎!放我下來!」
腳步一停,陸淮川斜眼瞧我:「真的?」
我耷拉著腦袋:「真的。」
陸淮川哼笑一聲,這才把我放下。
腳剛一落地,我拔腿就跑,結果還沒邁出兩步,就讓陸淮川從後攔腰裹進了懷裡。
「還跟我耍花招?」溫熱的呼吸挾著笑聲打在我耳側,陸淮川嘴唇靠在我耳邊,慢悠悠地笑著問,「桐桐,我一步頂你兩三步,你想怎麼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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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被拎去打狂犬疫苗。
醫院大廳裡,我看著收費單撇嘴,又是買貓又是打針,我生活費都要見底了!
「怎麼這副表情?」陸淮川打完電話過來,手背蹭蹭我的臉,「像委屈小貓。」
我哭喪著臉:「要不你再賠我點錢吧!」
陸淮川悠悠坐下:「行啊,讓我聽聽這次是什麼原因。」
我拍拍貓包:「你的貓咬了我,你作為主人難道不用負責嗎?」
「我的貓……」
陸淮川同我對視幾秒,意味深長地笑了:「行,你想讓我怎麼負責?」
「代替小貓當牛做馬伺候你,怎麼樣?」
「那倒不至於……」離得太近了,我滿鼻腔都是陸淮川身上那股好聞的香水味,以及一點若有若無的花香,下意識抽了抽鼻子,「你今天噴的什麼香水啊?」
我話題轉得太快,陸淮川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地啊了聲。
我眯眼打量著他:「你今晚上怎麼打扮得這麼好看,幹嘛去了?不會是剛約會回來吧?」
陸淮川樂了,剛想說什麼,我手機忽然震響。
拿起來一看,居然是我們小組組長。
「路新桐,你這實踐作業挺有創意啊!」組長聲音幽幽。
啥意思?
我撓撓頭:「沒有吧。」
「沒有?」
組長冷笑一聲:「把張老師打成張老鼠也就算了,你中間加那麼多胡言亂語幹什麼?硬湊字數啊?」
什麼胡言亂語?
我連忙翻出陸淮川發我的 word 文檔,當初我也就是打眼一瞧,沒仔細看就交上去了,畢竟就是個小實踐,老師一般也不會認真看。
「實踐環境、目的、過程……都沒問——等等。」
看著混雜在文本中的字,我顫顫巍巍讀出聲:
「一個學期八門課其實也挺輕松的,精神正不正常也無所謂,反正畢業了也是在校門口賣手抓餅,放面糊抹勻、打蛋、塗肉醬、撒蔥花、放火腿腸……」
電話那頭,組長滄桑地嘆了口氣:「也怪我,偷懶沒回宿舍拿電腦,直接在老師辦公室看的。」
「桐桐啊,現在全辦公室老師都知道,你準備畢業後去校門口賣手抓餅了。」
13
因為這事,我連續好幾天都戴著帽子上課,一點不敢和老師們對視,生怕被揪去做手抓餅。
陸淮川極力解釋,應該是他舍友錯把我的報告當成了他們專業那份折磨人的小組作業,所以才在他電腦上發瘋亂寫,他也光顧著趕進度沒仔細檢查,這才鬧出烏龍。
但我還是很生氣,特別是在班會上讓導員調侃一通後,幹脆冷了陸淮川幾天,任憑他怎麼求和示好都沒太搭理他。
周五傍晚,寵物醫院發消息提醒我去給小貓打第二針。
我算算時間,自己也該去打第三針狂犬疫苗了,索性帶貓一起去好了。
小貓被陸淮川養在了校外公寓,他還很貼心地給了我一把備用鑰匙,方便我去撸貓。
當然,現在看來是方便我去偷貓了。
因為還在和陸淮川鬧脾氣,我也沒聯系他,下了課直接S到公寓樓,準備偷貓去打針。
這邊公寓樓都是新樓,入住率不高,供電就有點糊弄,總是停電。
等我爬上八樓已經累得半S,披頭散發頭暈眼花,偏偏樓道又特別黑,鑰匙孔都不好對準,我戳了好幾下才打開門。
「咪咪——我靠!」
肩上被人重重一推,我沒防備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誰特麼推我?!」
下一秒,手電亮起,我瞧見了陸淮川驚慌失措的臉。
「桐桐?怎麼是你?!」
他趕緊把我抱起來放在沙發上:「沒事吧?摔到哪裡了?我看看!」
我屁股疼得直接掉淚了,罵他:「你丫搞什麼啊?!」
陸淮川張張嘴想說話,突然手邊哐啷一響,我下意識順聲望去,就見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落在了我腳邊。
見狀我一下瞪大了眼:「陸淮川!我不過就是來偷個貓,你沒必要滅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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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川聞言簡直哭笑不得:「滅什麼口,我是睡醒聽見門鎖在那戳戳地響,還以為有想撬鎖進門的小偷,這才拿了把刀防身。」
我揉著屁股幽幽看他:「那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隻是推了我一把,沒直接一刀砍S我。」
陸淮川摸摸我的臉:「很疼嗎?不然我帶你去醫院吧。」
那倒是不至於。
我緩了緩覺得屁股好多了,又開始覺得氣氛尷尬。
陸淮川先出聲打破僵滯:「過來怎麼不告訴我?這邊又停電了,黑乎乎的你一個女生爬樓不安全。」
我嘟囔:「那不是還在生氣嗎……」
陸淮川蹲在我身前仰頭瞧我,眼巴巴地:「還不能原諒我啊?那我要怎麼做你才能不生氣呢?」
我很惡劣地去扯他的臉:「當然不原諒你,除非……你去校門口給我做一天手抓餅!」
「真的?」
陸淮川作勢就要起身:「這有什麼難的,我現在就去,正好周五晚上人多,生意肯定好。」
「喂!」我扯住他,眨巴眨巴眼,「你來真的啊?」
陸淮川捏我的臉,神色很認真:「你說呢?
「我跟你說的,有哪句話不是真的?」
我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確實,陸淮川給我說的每一句,他好像都做到了。
「如果賣手抓餅就能讓你不生氣,別說一天,十天半個月都行。」陸淮川說著站起來,聯系有門路的同學去借人家手抓餅的小攤。
「陸淮川。」
我踢踢他小腿。
「怎麼了?」他俯下身看我。
我微一仰頭,猝不及防地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屋內驟然安靜。
陸淮川呆呆地看著我,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似的:「你……」
我幹咳一聲,撓撓下巴:「哎呀,突然感覺你下巴很好親哈哈——喂!」
被人撲倒在沙發上的一瞬,我不由得開始緊張,但陸淮川並沒有做什麼,隻是定定地望著我,
而後自眼底緩緩泛起愉悅的、溫柔的、無法掩飾的笑意來。
「路新桐。」
他輕輕叫我的名字,唇舌裹挾著溫熱的吐息落在我嘴唇上:
「其實,這才是我最想要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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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這貓豈不是送錯了?
親完,我坐在沙發上看著滿屋跑的小貓心情很復雜,隨即又想到什麼,一下坐直了身:「那你那天打扮得那麼帥……是想跟我……」
陸淮川打著手電找出貓包,無奈地嗯了聲:「我還給你買了束花,結果你上來拽著我就跑,花擱在樹後面都沒來得及拿出來。」
我幹笑一下:「那不是被嚇到了嘛,也不知道哪個傻 der 在樹上綁那老些個白燈,給我嚇夠嗆。」
此話一出,陸淮川神色更幽怨了:「我就是那個傻 der。」
我:「啊??」
陸淮川幾步過來,腦袋埋在我脖頸間,變成一攤委屈的大狗餅:「我本來以為你是腦子轉過彎來,知道我對你的心思了,特地跑到商業街去買了小彩燈,想著把小花園布置一下好表白。
「結果你來得太早了,我剛把小燈掛上,蠟燭氣球都還沒擺好,你就已經跑過來了。
「沒辦法,我就想有個彩燈襯託一下氛圍也不錯,結果那老板給我裝錯了貨,把彩燈裝成白燈了!」
陸淮川哭喪著臉:「白燈亮起來的那一瞬間,我心都S一半了。」
我強忍笑意摸他腦袋:「哦,那另一半心呢?」
陸淮川語氣滄桑:「在看到貓的瞬間又S了二分之一。」
我繼續摸頭:「那剩下的最後那點呢?」
陸淮川這次沉默了幾秒,突然仰頭親了我一下,他抬手按著我的脖子壓向他,隱在黑暗中的眼睛映出影影綽綽的溫柔:
「最後那一點,在看到你對我笑的一瞬,就帶著一整顆心髒一齊復活了。
「路新桐,我喜歡你的這顆心,是不會S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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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這小情話說的,給我整得有點起雞皮疙瘩了。
我心底高興,但又忍不住想笑,就導致面部表情特別猙獰,都給陸淮川看得懷疑自己了,抱著我晃晃:「桐桐,你是真心實意想和我在一起的吧?不是剛剛磕傻了吧?」
我抬手給他一巴掌:「剛才我磕的是屁股,不是腦袋!」
陸淮川不知道又想起什麼,抓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問:「桐桐,你突然開竅,是不是看到了表白牆上我的投稿?」
什麼投稿??
我一頭霧水,但面上卻裝得盡在掌握之中,冷哼:「你還好意思說?」
陸淮川深呼吸一口氣,掏出手機:「我已經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我現在就找表白牆撤稿!」
隨著他的動作,我也探頭去瞧,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陸淮川的投稿:
【求助牆牆,喜歡的女生好像塊木頭,我該怎麼做?】
木頭?
誰特麼像木頭了!?
我眯著眼仔細看了看時間,發覺好像是陸淮川打球砸到我的那天!
我靠,和著這小子當時就對我圖謀不軌?怪不得不想著賠錢隻想加我好友!
想到這,我憤憤磨牙,直接找到那日的投稿,狂按回復:
【我管你該怎麼做!趕緊給我賠錢!!】
【不然你的女朋友,馬上就會變回一塊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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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醫院打狂犬疫苗的路上,陸淮川一直都在悄悄瞥我。
我覺得他可能是看見我在表白牆下的回復了,心底冷笑,面上平靜。
終於,等我和貓都打完針,陸淮川也徹底憋不住了,問我:「桐桐,如果我當初沒賠錢,你還會愛我嗎?」
我涼涼地笑了笑:「不知道,但我的一些美好品質,比如耐心,比如友好,比如對某人三番兩次置我於險境的包容,可能都要消失了。」
陸淮川聞言不由叫冤:「我哪裡有三番兩次置你於險境?」
我掰著指頭給他數:「小花園嚇我算一次吧?」
陸淮川委屈:「那是想給你表白!」
我繼續數:「旋轉小火鍋變成旋轉小顧客算一次吧?」
陸淮川冤枉:「那是想給你補償!」
我直接跳到最初:「打籃球砸到我算一次吧!」
陸淮川大狗哀嚎:「那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我:「?」
陸淮川:「……」
空氣一時安靜,半晌,陸淮川咽咽口水:「還在兩分鍾之內,我能申請撤回這一句嗎?」
我似笑非笑:「你覺得呢?」
陸淮川趴在我肩上裝S。
我揉揉他後腦勺,忍笑:「快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小貓也從貓包裡擠出個腦袋,哼哼唧唧地蹭陸淮川的臉頰,像是在慫恿他快點開口。
好半天,陸淮川瓮聲瓮氣的聲音才從我脖頸間傳出來:「好吧,我承認,我一早就對你圖謀不軌了。」
我好奇:「一早是多早?」
陸淮川直起身摸摸鼻子:「就……軍訓那會兒,你不是你們班的標兵嗎?當時我也在標兵營,還和你打過招呼給你買過水和冰棍,你不記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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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懵:「那水和冰棍不是學生會統一發的嗎?」
「什麼啊!」陸淮川不樂意了,小聲逼逼,「學生會發的那破冰棍難吃S了, 水也發的摳摳搜搜,就一人一瓶, 你吃的喝的都是我給你買的……」
軍訓期間, 我的背包旁確實幾乎每天都有功能飲料和巧克力零食,我一直以為是學生會統一發放的,還納悶為什麼給其他人塞包裡,給我就擱包上面。
陸淮川越說越鬱悶:「結果等軍訓完, 你跟我還生分得和陌生人似的, 倒是跟學生會幾個學長學姐處熟了。」
我撓撓下巴:「我那不是一直以為做好事的是人家嘛……」
陸淮川抱著我,聲音悶悶的:「但我當初在籃球場真不是故意砸你的,隻是看到你就走神了, 一個球沒接住……對不起……」
我瞧著手邊一塊炸雞殘骸,嘴唇不斷抽動,眼圈一下就紅了。
「【喜」「還說呢。」陸淮川微微用力箍了箍我, 「你真就是塊無情的木頭, 收完錢就把我刪掉。」
我也有點無奈:「那我不知道你喜歡我啊!被陌生人砸一下子, 肯定會先保證自己的權益吧?」
「至於把你刪了……」
我舒出口氣, 實話實說:「因為我沒想到會和你有交集, 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感覺, 你在學校其實很有名,我不覺得自己會和你有什麼故事,這麼個帥哥躺在列表裡隻能看不能吃徒增煩惱,還不如直接刪掉。」
「誰說不能吃了?」
陸淮川直接低頭在我唇上親一口:「這不就吃到了!」
我讓他這流氓行徑搞得無語又想笑, 剛想說什麼, 卻又被他不由分說堵住了唇。
夜風將樹葉吹得哗哗響, 我看著陸淮川近在咫尺的臉, 一種莫名的情緒衝上心頭。
突然間,我很慶幸陸淮川後來的堅持,才讓我能站在這,與他在夜中相擁。
這麼想著,我也將謝謝說出了口。
陸淮川卻搖搖頭, 手背蹭蹭我的臉,很溫柔:「我喜歡你這件事, 是不需要說謝謝的,你隻要接受它、回應它, 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最大的慰藉。」
「路新桐,你喜歡我, 我好開心的。」
心髒漾起柔軟溫暖的波浪, 一層層湧上來,直將整顆心淹沒。
我突然在這一刻共情,陸淮川所說的,整顆心髒隨著喜歡一齊復活, 到底是什麼感受。
原來就是這樣, 柔軟的、溫熱的、翻湧的浪模糊邊界,卻永不消散。
我仰頭望著陸淮川專注溫和的眼,輕輕笑起來:
「嗯, 我好喜歡你的。」
喜歡你的這顆心,正在隨愛意一起,溫柔地燃燒著。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