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是夠了。
就嫁了那麼個玩意兒,換了誰估計誰都想S。
然而我懶得開口對眼前這個披著人皮的畜生再說些什麼。
隻是隨著他的碰觸,半身僵硬,恨不得把肩膀處的衣衫布料全撕下來燒了。
不,不對。
被蔣九思碰了那麼一下,整件衣裳都不能要了!
蔣九思碰了個軟釘子,鬧了個沒臉,說完場面話,就訕訕地找了個理由跑了。
我被他碰了一下肩膀,急著換衣裳。
隻得讓姒妙先在我這兒坐坐,還囑咐婢女去撿些軟糯的點心給她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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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換好了新衣服,從屏風後面轉出來,卻發現房間裡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
等等,我新納的妾呢?!
隨手抓了個院裡灑掃的婢女詢問,才知道,姒妙被婆母叫走了。
「老夫人聽聞世子帶回來個妾,把她叫到主院去了,說是要驗驗貨……」
驗貨?
我提起裙子就往主院趕。
抵達主院的時候,隻見婆母身邊的嬤嬤恭敬地對著她回稟:
「稟告老夫人,都查驗過了。」
「是處子,皮子也白,牙口也齊整,身上沒什麼大疤痕,左手虎口上有顆小紅痣,還有就是腰細了點,看上去不是個好生養的……」
婆母抿了抿嘴邊的茶盞,這才點頭:
「無妨,一個妾而已,貓兒狗兒的存在,侯府養得起。」
「她若是沒有動靜,讓九思再納幾個好了。」
「昌平侯府總是要有香火來續奉宗祧的。」
我站在門外,將這段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渾身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強行按捺著走完請安行禮的程序,又陪著婆母聊了兩句有的沒的。
出來後我趕緊揪住主院的嬤嬤,語調裡帶著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猙獰:「姒妙呢?」
嬤嬤還是第一次見到我發怒,趕緊指了指主院側面的某處小廂房。
小廂房的裡間,姒妙一絲不掛地縮在榻上。
除了那道半透明的紗質屏風,無遮無掩。
她們就是這樣羞辱姒妙的。
我下意識地側過臉去,興許是動作幅度過大,差點摔倒。
伸手扶住了牆才慢慢站穩。
見是我,姒妙緩緩抬頭,怯生生地說道:「剛剛嬤嬤已經看過一遍了,姐姐還要再行查驗嗎?」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強忍著哽咽,我將外間姒妙原本的衣裙取下,低頭隔著屏風一樣一樣地遞給她。
「我帶你回去。」
姒妙衝我道了謝,慢慢地穿上衣裙,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
見她已經整理好,我這才扯著她的手,逃命一般地離開了主院。
路過沒有多少人的花廊時,我再也忍不住,癱坐在石凳上,任由眼淚長流。
「姐姐,你好像很難過的樣子……是為了我嗎?」
她素白的指尖輕輕擦過我的面頰,接了一滴淚後,含在口中,「鹹鹹的,不怎麼好吃。」
頓了頓,姒妙繼續評價道:「有心碎的味道。」
「我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你,」我的眼淚流得又急又快,「我隻是,隻是覺得,你是個人……」
「你是個人啊……不是牲口……」
「她們……她們為什麼要那麼羞辱你……」
我哭到上氣不接下氣,狼狽得很。
姒妙奇異地看著我。
良久,她緩緩伸出手來,半蹲在石凳前面,環住了我,輕輕拍著我的脊背,「你不要哭了。」
「你哭的時候,我覺得……整個人也跟著悲傷了起來,就連旁邊的花花草草都失去了顏色,是什麼妖術嗎?」
我伏在姒妙懷裡,聞言低聲開口:「如果真的會妖術就好了。」
「姐姐如果真的會妖術,會想要做什麼呢?」姒妙認真地問。
我反手握住姒妙的手,同樣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如果我會妖術,我想逃,想要在兩個姐姐的碑上刻下她們自己的姓名,還想讓姜五小姐和二姐合葬……」
「還有你,姒妙,我想帶你離開昌平侯府這個鬼地方。」
哭到最後,我昏昏沉沉地在姒妙懷裡睡著了。
意識消失前,似是聽到了姒妙的輕笑。
還有若有若無的三個字:「好的呀。」
那音色太輕,像風一樣飄渺在空中。
以至於我醒來後辨別了很久,姒妙到底有沒有答應跟我走。
5
姒妙進了門不久,蔣九思就沒了趣。
家花是摘到手的,隨時可以回家賞玩,外面沒摘到手的野花更新鮮,也更有意思。
就男的肚子裡那點子小九九,別說用腦子,用膝蓋想也能想得出來。
所幸我站在姒妙那邊,隱隱有為她撐腰的架勢。
因而府裡的下人雖對她的失寵議論紛紛,倒也不敢真短了她的用度。
剛進侯府的時候,我作為新婦隻能吃半冷不冷的飯菜。
後來情緒不好,婆母怕我真S了,蔣九思落個克妻名聲,還耽誤一年仕途。
於是特意命人在我的院子裡開了個小廚房。
蔣九思在外面浪蕩著不回來,院子裡又多了個姒妙默默陪著我。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感覺自己又有活下去的動力之後,我開始親手下廚。
和長姐李菱相比,我無甚才華能拿得出手。
和二姐李芍相比,我性格也不夠溫婉。
唯獨還有些廚藝在身上,也不知道姒妙能不能欣賞得來。
姒妙倒是不像長姐二姐,喜歡小口小口地吃點心。
她喜歡吃肉。
隻要見到桌子上有肉菜,她的眼睛就瞬間會變得亮晶晶。
所以我見天兒鑽進小廚房,絞盡腦汁給她做肉菜。
先炸了些金澄澄的油條晾涼,然後切成寸半長的小段備用。
肥瘦各半的豬肉剁成餡兒,再在餡兒裡面拌了點鹽巴和姜末。
想了想,又切了些水嫩嫩的小蔥花,一並拌到了餡兒裡。
手指把油條小段的窟窿一一捅通,把肉餡兒小心地塞進去,繼續炸。
我一邊用長筷翻撿著鍋裡的油條,一邊通過截斷面肉餡的顏色判斷熟沒熟。
待到油條外皮酥脆得能夠掉下渣來,裡面塞的肉餡兒也熟了,就立刻撈出來裝盤。
剛把這道菜收進食盒裡,婢女匆匆地從外面進來,「柳二嫂來院裡告狀了。」
柳二嫂是侯府大廚房的管事娘子,可自從有了小廚房,我和院子裡的婢女許久沒有到大廚房那邊領飯菜了。
也沒什麼交集啊……
「她來告狀?告誰?」
我收拾好食盒,正打算親自給姒妙提過去,順道和她說說話,於是漫不經心地問婢女。
婢女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柳二嫂說,和姒姨娘有關系。」
姒妙?
柳二嫂過來告姒妙的狀?
姒妙從入府之後就很老實,足不出戶,除了我和寥寥幾個婢女之外,幾乎和誰都不打交道。
她能做下什麼錯事?
是婆母想要借姒妙敲打我?還是有妯娌在背地裡搞鬼?
我心中警鈴大作,洗了洗手上沾的油花,整了整衣衫發髻,喚來另一個婢女。
「讓柳二嫂在院子正房裡稍等,我這就去。」
待我遣走正房裡的婢女,柳二嫂立刻迎上來,大倒苦水:
「也不是我蓄意生事,想惹夫人不快,隻是姒姨娘三天兩頭遣人問大廚房,索要盤碗,要了之後又從不歸還……我遣人採買了許多次的盤碗,可這到底也不是個事兒啊……現下大廚房的盤碗僅剩下半數,姒姨娘又對我避而不見,我實在沒有辦法,這才貿然前來,打擾夫人……」
姒妙問大廚房要了許多盤碗不還?
什麼情況?
若是姒妙索要金銀玉器,哪怕是偷拿,我都可以理解。
誰都不會嫌自己的錢財多。
可她要那麼多盤子和碗幹什麼?
這玩意兒又不值幾個錢。
除了盛飯,也沒啥別的用處。
而且我每次去姒妙房間裡小坐,更是從沒有看到那些盤子和碗。
我有些懵懵的,下意識又和柳二嫂確認了一遍:
「你不曾诓我?姒姨娘真的要了那麼多盤子和碗?」
柳二嫂從懷裡掏出個小冊子,一頁一頁給我翻。
「十月三日,姒姨娘遣人要走了五十個盤子,二十個碗。」
「十月二十四日,姒姨娘遣人要走了十五個盤子,四十個碗。」
「十一月十五日,姒姨娘遣人要走了六套茶具,七十個盤子。」
……
白紙黑字。
十幾條記錄。
前前後後兩個月,姒妙拿走了大廚房接近上千個盤子和碗。
面對這種人證物證俱在的局面,我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替姒妙壓下此事。
拿著自己的嫁妝銀子貼補給了柳二嫂,讓她暫時先出去採買些盤子和碗用著。
又取了兩隻陪嫁的銀镯子,不動聲色地握住了柳二嫂的手。
「姒姨娘年輕,不太懂事,若有行差踏錯的地方,你們多擔待。」我把第一隻镯推到柳二嫂的左腕上。
第二支镯也很順利地套在了柳二嫂的右腕上,「風言風語,我不想聽到,可懂?」
柳二嫂得了東西,又得了我的警告,自是唯唯諾諾地退下了。
我看著已經冷掉的肉餡油條,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蓋上蓋子,提起食盒往姒妙的院子裡走去。
姒妙那麼做,雖然奇怪了點。
可我覺得她或許是有自己的難處,不如當面見一見,把話說開。
侯府裡,小廚房的採買和大廚房的採買是分開的。
如果姒妙能說出個理由來,哪怕是編的。
以後她的盤子,從我私房錢和嫁妝裡出,走小廚房的採買路子,也未嘗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