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S亡的倒計時，讀者小朋友的心啊，越來越著急，可小鱷魚卻還是那麼平常地度過每一天，就像永遠有明天一樣。

「第 100 天，小鱷魚跟朋友出去遊玩。那天櫻花開得漂亮，心情也很美，鱷魚先生為了救一隻小鳥，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溫聲講著鱷魚先生的故事。

 

「我們每天都在走向S亡的終點。S亡不是鎖鏈，要學會凝視它，接受它，然後忘記它……」

 

萌萌忽然打斷我：「媽媽，這是你給我講的第九個關於S亡的故事。」

 

她掰著手指算：「昨天你講了《獾的禮物》，前天你講的是《活了一萬次的貓》，大前天……」

 

她肯定地說：「你在教我接受S亡。」

 

她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我：「你要S了是不是？」

 

我喉嚨一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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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愛的人面前承認自己即將S亡竟然如此艱難。

 

我每天讀S亡相關的繪本，想溫和地、潛移默化地讓萌萌接受S亡這件事。

 

可在這個契機在跟前，我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我馬上要留她一個人在世間了……

 

萌萌環住我的腰，明明包著一汪眼淚，還硬要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媽媽，不管你要去哪，都帶上我一起吧。」

 

「除了媽媽，我再也想不到第二個會在意我吃飯香不香的人了。」

 

我心頭一顫。

 

輕聲問：「你真的願意跟媽媽走嗎？」

 

萌萌揚起頭：「媽媽，從我還在你肚子裡的時候開始，我們就一直一直在一起呀。」

 

6

 

我和系統進入極限拉扯。

 

我嚴肅地說：「我得帶走萌萌。你讓我怎麼S都可以。」

 

我實在不能讓她留下面對一個這樣的父親。

 

可腦海裡響起毫無情感的機械音：【巫萌萌是這個世界的產物。】

 

我有些急了：「我要帶走萌萌，你讓我拿什麼換都行！」

 

錢財積分乃身外之物，我隻要我的女兒。

 

【巫萌萌是這個世界的產物。】

 

我真的怒了：「我要帶走萌萌，不然以後我一進副本就直接S，都他媽別活了。」

 

「積分我也不要了，任務我也不做了，你業績也別想了，咱們一塊兒被抹S得了！」

 

系統：【……？】

 

是沒預想到過的走向。

 

它沒有感情的電子大腦莫名其妙就覺得宋迎西真的幹得出這事。

 

讓它感覺自己的電子生命岌岌可危。

 

良久，系統作出決定：

 

【用你之前攢到的所有積分來兌換。】

 

它頓了頓又說：

 

【之後更不能擺爛。】

 

這黑心肝的狗系統。

 

我後槽牙差點咬碎。

 

但是，「成交。」

 

此後我的身體每況愈下。

 

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再多的止痛藥也抑不住骨髓深處傳來的痛楚。

 

我去世的那晚，萌萌靠在我床邊睡著了。

 

我想起這些天，巫淮真的就沒再來看我一眼。

 

萌萌給我倒水吃藥，喂我吃飯，給我掖被子，痛到極限了，她還學著電視劇裡的大人讓我咬著她的手肘子肉。

 

我忽然就釋懷了。

 

有人無條件地愛著你，也有人不管你怎麼做都不會愛你。

 

可這和你本身好不好，根本沒有關系。

 

咽氣的那一刻啊。

 

沒有痛苦。

 

隻有解脫。

 

我從萌萌身體裡把她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靈識輕輕抽出。

 

不一會兒光芒就化成了小小少女的模樣。

 

萌萌笑著擁住我。

 

「媽媽，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啦！」

 

我負債兩千積分，向系統申請了半個月的時間讓萌萌適應現在的狀態。

 

她興奮地在空中飄上飄下：「媽媽，S了還挺好玩的嘛！我睡了一覺就可以飛了！」

 

我嚴肅地戳了戳她額頭：「媽媽是任務失敗不得不用S亡的方式離開。

 

「看到媽媽床邊吐的血了嗎？看到媽媽指甲縫裡的木屑了嗎？如果可以，誰願意那麼痛苦地S去？

 

「要珍愛生命！！知道嗎！」

 

幾個小時後，夜班的小護士發現了我們娘倆冰涼的軀體。

 

她哭著給我的丈夫，萌萌的父親打電話。

 

盡可能小心謹慎地措辭，希望不要刺激到他：「宋迎西女士沒能搶救過來，您的女兒也意外猝S在她的病床前……希望您節哀。」

 

巫淮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哈欠，似乎對打擾他睡覺很是不滿。

 

「哦。」

 

護士愣住，沒料想到他喪妻又喪女，反應居然如此冷淡。

 

「那個，屍體能給我吧？」

 

「當……當然。」

 

我還很疑惑，他要我們倆的屍體幹什麼。

 

下一秒，他就撥通了宋知南的電話：

 

「知南，宋迎西已經走了。萌萌也沒了……你陪我一起去接她們回家好嗎？」

 

我惡心至極。

 

他甚至沒有緬懷我和孩子一秒。

 

腦海裡唯一的想法就是可以利用我們的屍體再和宋知南見面。

 

7

 

我和萌萌飄在半空中，看著巫淮穿著孝服對鏡整理不停。

 

萌萌叼著棒棒糖：「媽媽，就這一件破布衣服，他都穿不明白嗎？真弱智啊。」

 

那天以後，萌萌就沒叫過爸爸了，都用「他」來稱呼巫淮。

 

我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這是孔雀要開屏了。」

 

萌萌滿臉疑惑。

 

我帶著她跟上巫淮的步伐。

 

我和萌萌的葬禮在同一天舉行。

 

宋知南，我的姐姐，我唯一的親人，為我們守靈。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直抽抽，直接趴在我的棺椁上睡著了。

 

巫淮小心翼翼地捧著他從不讓人碰的被子，輕輕地蓋住宋知南。

 

然後脫掉她的鞋子，為她按揉起腳踝。

 

萌萌圓圓的小臉皺得像朵小菊花：「這男的怎麼這樣啊！他平日裡碰到我的臉都要用酒精把手消毒好幾遍，現在居然直接就按姨媽捂了一天的腳！」

 

我捏了捏她的臉：「別管，他超愛。」

 

棺椁被巫淮的動作帶得一陣晃動。

 

宋知南忽地被驚醒：「你幹嗎？」

 

巫淮深情款款握住她的手：「知南，宋迎西S了，我終於可以回到你身邊……」

 

宋知南上下打量巫淮，他原本就是清冷的長相，現在乖順地半跪在她跟前，露出白皙的脖頸，眼尾通紅，一襲孝服，像一株脆弱的蒲公英。

 

巫淮對自己的長相還是很有自信的，他自認為十拿九穩。

 

搞不好還可以來一場靈堂 play。

 

宋知南果然打量他許久。

 

可下一秒她開口，說的卻是：「你回到我身邊幹什麼？你是我妹妹的老公！我宋知南是好色，可我也沒餓到這種地步，好嗎？」

 

巫淮迎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很是善解人意地微笑：「知南，我知道你有些膈應我和宋迎西的關系。可我發誓，除了結婚那晚她給我下藥，我再也沒碰過她！」

 

宋知南臉都黑了：「結婚十年，你都沒碰過她？」

 

巫淮滿臉得意：「是的。我值得你的愛。」

 

宋知南抽出手，大驚：「誰他媽愛你啊到底？」

 

她伸手抓住巫淮的頭發，把他生拽到棺材旁，讓他對上冰冷的臉：「最愛你的傻子已經S了！」

 

巫淮忽略了宋知南的話，隻是偏過頭倔強開口：「不愛我，你又怎麼會舍不得碰我。」

 

宋知南養了一屋子的獸人男寵，每天換著花樣玩兒，還真就沒碰過巫淮。

 

「撲哧。」

 

宋知南愣了一下，仿佛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

 

「不碰你，自然是因為你無趣又長得一般。都已經是男寵了，還整天架著端著，我慣得你？」

 

巫淮滿臉錯愕：「可那天宋迎西來要我，你分明和她大吵一架……」

 

宋知南皺著眉思考了半天：「那天？那天迎西和李氏的老頭子合作陷入僵局，我知道他好男風，又獨愛鮫人，本來準備把你送給那個糟老頭子換他讓幾分利。

 

「可迎西S活不肯，她說寧願項目黃了，也不想我作踐你。我倆這才吵起來。

 

「怎麼？你以為是我舍不得你？」

 

巫淮嘴巴大張著，半天竟是說不出一個字。

 

宋知南默了半晌，忽然笑了。

 

「你就因為把我對你的厭惡腦補成了喜歡，讓我妹妹守了十年活寡？」

 

「你長得不咋地，腦子居然也不好使。」

 

「真是厭蠢了。」

 

「還不快滾！」

 

7

 

巫淮跌跌撞撞地離開靈堂。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被我強取豪奪的美強慘男主，歷經千辛萬苦終回到白月光身邊。

 

沒想到在白月光眼裡，他和路邊的狗沒什麼兩樣。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間裡。

 

屁股還沒坐熱。

 

宋知南就帶著人來了。

 

「別住我妹妹房子裡了！我看見你都嫌膈應……」

 

她話還沒說完，一打開門就看見了巫淮房間裡滿是她的油畫。

 

坐的，站的，各種場合，各種表情。

 

身邊的僕人神色各異地看著宋知南。

 

本來是來趕人出去，沒想到吃了個禁忌大瓜。

 

妹夫和姐姐？

 

嘖。

 

不可說。

 

僕人們互相交換著眼神。

 

宋知南看在眼裡，隻覺一股血氣直衝腦門。

 

她一個耳光重重地甩到巫淮臉上，巫淮的臉迅速腫起：「你他媽變態是不是？啊？

 

「你娶了我妹妹，跟她生了孩子，結果擺了滿房我的畫像？

 

「你是我對家派來挑撥我和我妹妹感情，好讓她斷我財路把我餓S的嗎我請問？」

 

巫淮捂著臉，愣愣地站在原地：「我隻是喜歡你，我有什麼錯？」

 

宋知南說：「你一邊享受著我妹妹對你的好，一邊覬覦窺視著她的姐姐。你有什麼錯，你問我你有什麼錯？」

 

宋知南氣得不輕，一個耳光一個耳光地往下抽。

 

還是不解氣，把巫淮滿屋子的畫手腳並用撕了個幹淨。

 

漫天紙屑紛紛揚揚，門後藏的粉色小本子就格外顯眼。

 

安靜注視這一切的萌萌忽然躍起，想把本子護在懷裡。

 

可惜她已經成了靈體，什麼都夠不著。

 

宋知南撿起，上面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

 

「爸爸日記」。

 

萌萌直起身擋在我跟前，順勢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媽媽，別看，那是我的案底。」

 

8

 

5 月 7 日

 

「爸爸今天吃了 7 口筍子，3 口蟹腿肉。他昨天吃的也是這兩樣。如果我學會做爸爸喜歡吃的菜，他會更喜歡我一點點嗎？」

 

5 月 21 日

 

「今天幫爸爸洗了他的衣服，他把我推開，自己又洗了一遍。爸爸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

 

6 月 19 日

 

「南南姨媽給媽媽送了一串珍珠，爸爸偷偷拿起來看了好久，爸爸喜歡珍珠！」

 

7 月 3 日

 

「讓吳嫂帶我去海邊啦！潛水教練還沒我厲害呢，哼。今天在爸爸家鄉的海裡撈到了一顆漂亮的珍珠。」

 

7 月 16 日

 

「媽媽說我黑得像小猴子。嘿嘿，隻要爸爸能開心，黑一點也沒關系啦。ps：今天天氣很差，潛了很久都沒找到，明天要加油努力找到兩顆珍珠才行！」

 

7 月 19 日

 

「連續下好幾天雨了，這可怎麼辦呀，爸爸的生日禮物還來得及嗎？」

 

8 月 1 日

 

「今天！我趁著大太陽，一口氣把珍珠全撈上來啦！一共 32 顆，是爸爸 32 歲的生日禮物！」

 

「嘿嘿，其實還有一顆最漂亮的被我藏起來了，等爸爸媽媽和好，就請爸爸送給媽媽吧，不然媽媽要哭鼻子了。」

 

8 月 7 日

 

「爸爸真是很討厭很討厭我。他喜歡南南姨媽。南南姨媽很漂亮，我也很喜歡，如果爸爸喜歡姨媽，為什麼要當我的爸爸呢？我想要一個喜歡我的爸爸。如果我消失了，他和媽媽會好起來嗎？」

 

8 月 12 日

 

「爸爸說，如果我和媽媽一起S掉就好啦。」

 

8 月 15 日

 

「求了媽媽好久好久，她終於答應會帶我一起走掉啦，嘿嘿。」

 

「可以和媽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爸爸也會開心的吧，真好。」

 

「我愛媽媽。

 

「也愛爸爸……」

 

日記到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