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下,您醒了!」陌生宮女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
殿下?
為何這宮女還如此喚我?
太子在做什麼?
宮女去找太醫,我才看清此處並非我的寢宮,而是東宮布置。
許太醫仔細為我診脈,說已無大礙,隻需要靜心休養就好。
太子守在床邊,不見雲岫。
眾人走後,太子親昵地為我捏被角:「有什麼想吃的嗎,我叫小廚房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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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不清李長稷的腦子。
太子開口:「我保住了你的皇子身份,你難道不該感謝我嗎?」
說著他撩起我的一縷頭發,調笑道:「比如以身相許什麼的。」我氣血上湧:「你有病啊,我們是兄妹。」
太子很坦然:「我知道,那又如何?」
他爹的。
他們老李家果然都是瘋子。
當初父皇強搶嫁為人婦的母親,如今太子又腦袋發昏要強佔同父異母的妹妹。
太子自說自話:「我說怎麼也找不見那日春風渡令本宮一見傾心的白衣女子,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原來她就在孤的身邊,日日都得見的地方。」
他爹的。
不如直接在天街上被捅S算了,為什麼還要醒來看李長稷發瘋。
一朝真相敗露,我再無爭奪皇位的可能。
我閉眼休息,滿心都盤算著怎麼帶雲岫跑路。渾然不覺李長稷落在我臉上的目光。
14
夜裡,李長稷心中暢快,他特意帶了壺酒叫上侍衛去屋頂賞月。
他說,其實自己早早地就見過了女孩時候的李長亭,隻是命運造化,直到十年後的現在他才能把那個小女孩跟囂張跋扈的五皇子對應上。
在他小時候,父皇忽然帶回了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還有個比他小幾歲的弟弟。妖妃回宮後,自己母妃不得寵,把怨氣發在他身上,他委屈不已,晚上偷偷跑出來散心。結果正好撞上了當時年紀還小,沒有適應過來扮男孩,加上宮中女裝華貴,會忍不住換回羅裙的小李長亭。
在夏夜璀璨星河,荷香陣陣,太子遇到了一個宛若仙女般漂亮的小姑娘。
兩個小孩子都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都隻是隔著假山說話。有時候太子會忍不住,偷偷多看幾眼。月光下的湖水,蟬鳴陣陣,女孩看不清的側臉跟柔順的長發在水面中攪動了年少太子的心房。
隻是有一天,當太子再次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去湖邊假山時候,他再也沒有遇到過那個女孩。
他親手打造的發簪也沒有送出去。
至於那日在春風渡看似隨意一指,也是因為那身著白裙戴著面紗的李長亭酷似幼時驚鴻一瞥時的月下仙子,由此才牽動了太子的心情。
李長稷喝幹了壺裡的酒,眼裡有了隱隱的醉意。
他仰望明月,露出了幾分痴痴的笑。
「上蒼垂憐,居然讓他們是同一個人。」
15
太子不許我出宮,我被軟禁了。
雲岫被放回來照顧我,在聽了我的計劃後,雲岫驚呼不行。
我別無他法。
為了完成母親的夙願,我必須如此。
我擁有一張跟母親相似的臉,當皇子時,這張臉讓我得盡了父皇的寵愛。那若是我換回女裝,父皇會不會將我當作S去母親的替身。
雲岫說我瘋了。
可我跟大盛李姓皇室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是母親跟心愛之人生下的孩子,若非大盛皇帝滅了赤璃國,逼迫母親改嫁,母親又怎麼會跟父親生S相隔,又怎麼會想出讓我扮作男兒身,裝成是大盛李氏的血脈,回到京城奪嫡。
夜裡,李長稷再次來我床上時,我依偎在他懷中,耳語告訴他,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
李長稷欣喜若狂,我說道:「現如今未顯懷,還可瞞得過去,但月份大了,該怎麼跟宮中人解釋五皇子好似懷有身孕的婦人?」
李長稷耳鬢廝磨:「皇妹想如何?」
我挽住他的脖頸:「讓李長亭這個身份消失,你給我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我要做你的太子妃。」
李長稷親吻我的鼻梁:「皇妹說的,皇兄都答應。」
我與他親吻,心裡卻都是厭惡。
16
當年秋天。
五皇子李長亭舊傷復發,不治身亡。
同年初冬,太子力排眾議,罔顧聖怒,迎娶一地方小官的女兒為太子妃。
眾人見那女子身懷有孕,貌美過人,近仙似妖,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那女子容貌竟然與故去的五皇子有七八分相似。
若是五皇子作女裝扮相,定然就是這女子的模樣。
隻是這女子名喚夏荷,柔情和順,低眉婉轉間都是靈巧溫情,跟那個飛揚跋扈的五皇子沒有一絲絲關聯。
我入住東宮,大婚當日拜見皇帝皇後。
皇帝見我果然目光呆住,而皇後惡毒如箭,訓斥太子為何找了我這樣的妖孽,是不是我給他灌了迷魂湯。
迷魂湯我沒有。
情之一事,我從來弄不懂。
不知道為何綠珠,不明白白螢,也不明白李長稷。
大婚後,我跟李長稷回到東宮,他吃醋地抱我入懷:「我有些懷念你還是皇子時了,如今你變回女子身份,父皇看你的眼神,仿佛在看你的母妃。」
我安撫太子:「可我是你的。我是太子妃,腹中是你的骨肉。」
太子:「對,你是我的。」
可我卻一點點學著母親的習慣,不經意出現在皇帝的視線之中。
我深知這張酷似母親的臉對皇帝有多麼大的誘惑力。
終於,我找到了機會。
除夕,家宴。
太子酒醉,回東宮休息。我謊稱帕子落在殿上,回去尋找時正遇上昏然欲睡的皇帝。
他身側無人,我今日特意畫了赤璃國的妝容,妖冶如火,魅惑如鬼。
我輕輕地喚他:「陛下。」
皇帝睜開渾濁的雙眼,喃喃道:「愛妃,愛妃你回來看朕了嗎?」
我扶起他:「陛下,您喝醉了,臣妾並非故去的貴妃娘娘。」
皇帝卻困住我:「你就是愛妃,你就是愛妃。」
我開始掙扎,目光留意著桌角。
皇帝神志不清:「你還懷著我們的長亭,你怎麼不是朕的愛妃呢?」
我幾乎要吐出來。
推搡間,我撞上桌角。
腹部劇痛,身下彌漫一片鮮血。
「荷兒!!」
大殿門口傳來太子恐慌的叫喊。
他身邊站著侍衛,侍衛直屬於我,對我寸步不離保護。
時間剛好。
我倒在太子懷裡,衣衫不整,鮮血彌漫。
我抓著太子衣袖哭聲道:「殿下,救救我們的孩子。」
救不回來的。
我早早就喝了墮胎藥。
我昏S過去,昏過去前,我看見太子血紅的雙眸。他抱起我,冷眼盛怒看著地上撞昏過去的皇帝。
轉身吩咐道:「傳太子令,聖上突發惡疾,不能朝政,即日起由本宮監理國事。」
17
孩子沒救回來,太子安慰我說:「我們還會有的。」
不會再有孩子。
既然我奪不了大盛的皇位,那大盛也別想後繼有人。
這幾個月,我偷偷讓許太醫給李長稷吃減弱使女子受孕的藥物,如今的李長稷便是再想有孩子,也有心無力了。
流產後我身體一直不太好,李長稷安慰我:「如今父皇禪位給我,待到去南州的運河修好,我們去赤璃舊地看看。白螢也在那,她如果得知你沒S一定很開心。」
當初五皇子身亡時候,太子黨振奮,我一派損傷殆盡。唯有白螢在千裡之外奔襲而來,怒罵太子不顧手足親情。
當然,在她看見身著女裝的我後一切都明了了。
但還是裝腔作勢把李長稷罵了一頓。畢竟民間流傳,五皇子病重期間太子衣不解帶親自侍奉,二人經常同榻而眠。大家都說,五皇子並非病重而亡,而是不堪受辱自盡而去。
誰知道人剛走,太子就找了個酷似舊人的女子回來,還力排眾議娶之為妻。
天家無情,水深火熱,宮牆之中都是不可說的秘聞啊。
身體休養好,我終於可以啟程離開。
那夜我婉轉承歡, 太子喜不自勝,以為我終於走出失去孩子的陰霾。卻不想歡好後, 自己周身麻痺, 動彈不得。
我換好便裝, 拿好錢財, 對李長稷說:「山高路遠, 人海茫茫, 從此我們再也不見了。」
李長稷自嘲道:「為什麼?」
我回答:「沒有為何,我被迫來到大盛, 卷入這場無止境的爭鬥中。我本以為身份暴露時, 自己已經沒了轉圜餘地, 誰想你竟然會愛上我。愛是我最無法理解的東西,可我最會利用愛。」
李長稷道:「不能再陪我一段嗎?我不會有孩子, 你恨我母妃害S你母親, 這報應落在我身上,我罪有應得。你恨父皇強行擄來你的母親,所以我幫你奪了他的皇位。長亭, 我所擁有的都與你同享,我隻想你留下來。」
李長稷知道我給他的藥是減弱生育能力的,這還喝?
傻子,瘋子。
可我不屬於大盛。
我跟母親都來自赤璃國。
我說:「我對你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 可我不懂愛, 我生命裡隻有復仇這件事。現在我要去找尋自己真正的生活了。」
我轉身離開。
母親撒手人寰,我哭聲悽慘,父皇把我摟在懷裡安撫道:「長亭,朕會把最好的都給你。」
「-他」我步履不停。
宮門裡, 寢殿中, 李長稷流淚自語:「小時候, 你說下輩子就嫁給我的。」
可是你不記得了。
你不認得我了。
你隻把我當跟你爭奪皇位的李長稷。
18
侍衛沒有跟李長亭走。
他沉默地護送著這個女孩。
一直護送到城門外, 天光熹微, 他手裡牽著馬,李長亭對他下令:「我的命令對你還有用嗎?」
侍衛回答:「一直都有,殿下。」
李長亭點頭:「好, 那我對你最後一個命令,不準到我身邊十步之內。」
侍衛默然。
這個命令是他剛來到五皇子身邊時, 殿下對他下的第一個命令。
現在她對他下的最後一個命令還是, 不準走到我身邊十步之內。
侍衛說:「屬下遵命。」
城門大開,兩個女孩策馬揚鞭, 很快就消失在官道盡頭。
侍衛緊緊攥著韁繩,身邊的馬匹走動不停,示意著可以追上去。
普天之大, 隻要他跟上去, 自然有一萬種辦法讓殿下不察覺。
他深知今日他不跟上去, 女主從此就真的跟這個皇宮,跟他,跟聖上再也沒有見面的可能了。
但他還是沒有追上去。
他喜歡這位皇子、這位公主, 這位他不知曉還未成為李長亭時, 她真正的名字的姑娘。
她不懂愛最好了。
不懂愛,就可以無所畏懼,不受束縛。
他有幸見過殿下馬上英姿, 屏風後若隱若現的肩背,還有日夜守在她殿外的幸福,這些足夠讓他S而無憾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