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蹲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耷拉著腦袋抽煙:「祝願,你喜歡我什麼呢?」
他很坦誠,坦誠跟我講他未能忘掉溫雅,一顆心沒有清空,說他暫時沒法接受其他女人,更不想委屈了我。
「祝願,你是真心對我的,我看得出來。可你這樣小,你爸會答應嗎?注定沒結果的事,我不想做。我不想傷害你的感情,不想給出沒辦法實現的承諾。」江楓勾起我一抹發絲夾在我耳後,「你這樣年輕漂亮,哪個男人不想要呢?可我不能這樣對你。我喜歡你,但還不到愛。我清楚的。」
我聽後,是又難過又感動。
難過是我被拒絕了,感動是我沒看錯人。我的江楓是負責任的,他已經和尚一年半了,以我對他的痴迷程度,但凡他勾勾手,我什麼都肯為他做的。
現在想,人少年時的情感,還真是幹淨,晶瑩剔透啊。
我從回憶中哭醒,江楓睡在我身邊,我全身上下,像被車轱轆碾過一樣,疼的發慌。
我盯著白茫茫的天花板,覺得自己什麼都得到了,卻又什麼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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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看到床單上那坨紅豔豔時,江楓明顯愣住了。
有些詫異掃了我一眼。
接著打皮夾抽出一沓錢,叫我去買小裙子。
我垂下眼,目光飄向西邊。
真好,他還記得我最初的樣子,記得我喜歡小裙子。
14.
攪黃了江楓和他的學生妹後,江楓已經一個半月沒來我這兒了。
是懲罰吧?
懲罰我這個不守規矩的情人。
也是,我僭越了。
下回來,我好生伺候著就是。
江楓每每不在,我都或多或少有點不正常。
喝很多酒,抽很多煙,不喜歡帶司機,常常一個人開車,肆無忌憚在沒什麼人的馬路上狂飆,打雷下雨也無所顧忌。
這段時間我運勢不好,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開車麼,沒開出兩公裡,眼前就憑空出現了一個電線杆,我趕忙右打方向盤,看情況是躲不開了,我就張開手,覺著算了,結果「咚」一聲撞在電線竿上,安全氣囊彈出來,叫我撿回了一條命。
一個學生樣的男孩看見卡在座位上,半S不活的我,嚇呆了,忙打 120。
那男孩眉清目秀,穿著簡單的白色籃球衣,刷幹淨的白色球鞋,一湊近,我就嗅到了甜甜的青草味。
很幹淨啊。
跟江楓年輕時一模一樣。
男孩還蠻良善的,送我去醫院,還給我帶了便當。
味道不錯。
我還以為這家伙看上我了呢,結果,遲遲沒等到他要聯系方式。
男孩跟我告別時,我突然特想逗他,便眯眼託腮,將那風情樣做了個十足十:「小弟弟,怎麼不撩姐姐啊?」
男孩愣了愣:「……我、我這是來做個,主題為助人為樂、見義勇為的社會實踐……」
「哦,大學生啊,姐姐喜歡。」我漫不經心,在名片上印了個豔紅的唇印,連同一沓錢,塞在他胸前的口袋,再在他肩上輕輕一推,「好孩子,改天,姐姐叫人,去你學校送個錦旗。」
弟弟的臉,「唰唰」紅了。
真美麗啊。
我退後幾步,無比張狂地哈哈大笑起來。
這世上沒什麼,能比少男少女情竇初開時悸動時的臉紅,更讓人動心了。
你說是嗎?江楓。
15.
其實,我也不算好人的。
富商寂寞的情婦,拿金主的錢包養小奶狗,在這個世上,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何況很久很久之前,我就不再需要江楓給什麼錢了。
這些時間跟我曖昧的男人不算少,但沒更進一步的,我幹不出約炮的事兒,而且憑我的姿色,我想也輪不到我出錢包養。
我撐S就是獵奇,在聊天軟件上隨意撩幾下,我就是想看看,江楓幹的那些事,到底有什麼意思。
事實證明,我到底和江楓不同。
我做不到。
浮世萬千,一愛難求啊。
這段時間,我辭了公演,來 S 大讀研深造。
就是想靜下心來讀點書。
託江楓的福,我才能重新上得起學,重新深造,託他的扶持,我才有今天。
我也該知足了。
這段時間,我特別喜歡穿 JK。
我還沒老呢,我保養的非常好,裹了 JK,我比一般的大學生還要清純的再清純。
我坐在大學校園的亭子裡看本闲書,記不得是《簡愛》還是《百年孤獨》。
「同學,一號教學樓怎麼走呀?」
一個脆生生的男聲響起,有些熟悉。
我回過頭去,哦,是那個將我從車禍現場扒拉出來的小弟弟啊。
好巧啊,弟弟。
我彎起嘴角。
他瞧著我愣了愣,眸裡有一閃而過的驚豔,我微笑著點頭,指指一號教學樓的方向。
我打聽到,這個小弟弟名叫許韻。
我給過他聯系方式,可他沒聯系我。
吊人胃口?還是,我失去魅力了?
我咬了咬書脊,撩起眼皮。
實話說,我對現在的男人沒什麼信心。
一個個,色眯眯的,滿腦子也就那點事兒,能共度一生的,沒幾個。
我但凡出手撩,就沒有不得手的。
研究生學院的迎新晚會上,我例行公事般唱了首歌,自然點燃了整個校園。
唱歌跳舞,都是我吃飯的本事。
我看見臺下許韻看我的眼神溫柔了起來,哈哈。
他像個迷弟一樣,拿著個小本子,湊我身邊,說姐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祝願啊?
他紅著臉問能不能給他籤個名。
我撩了撩頭發,無所謂的地環視四周:「好哦~」
「To 籤,To 籤!姐姐你就寫,to 許韻的女朋友姍姍,祝永遠漂亮!」
啊?
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
我揚眉嗔了一眼:「S樣~居然敢在姐姐面前提別的女人!記得單獨請姐姐喝咖啡,姐姐再幫你籤哦。」
16.
許是太無聊了,我熱衷於騷擾許韻這樣的純情小弟弟。
我咬著手指,想看看許韻究竟是不是個男人。
也想看看江楓說的對不對,江楓跟我說過,讓我別想太多,男人都這樣。
沒事我找許韻聊天,早安晚安問候著,朋友圈再多發點暗示性的靚照,有時候還約出來逛街,買些男孩子喜歡的球鞋或是其他什麼。
其實我就是寂寞。
江楓不來找我。
我找不到打發時間的方式。
然而,許韻沒理我,他禮貌而疏離,然後我就不服氣了。
怎麼,是姐姐不夠美?
應該沒什麼男人,能抗拒得了我的魅惑,就算是江楓,這麼些年,我也是留他身邊,時間最久的女人。
許韻某次主動來找我時,我蠻開心的,他說他來看我的演唱會,買了 vip 票呢。
這男孩沒什麼錢,我的 vip 票,得讓他打工半個月呢。
好家伙。
泡妞還挺能下血本的。
結果,許韻來看我的演唱會,挽著他的姍姍女友。
呔!給我一場空歡喜。
姍姍坐在 vip 席上,頭頂著發光的小鹿發卡,雙手揮舞著熒光棒,蹦蹦跳跳,手攥成個喇叭模樣,瘋狂地喊:「祝願姐姐,我愛你——」
她一聲聲狂熱的尖叫,熱情到我差點忘詞兒了。
恍惚間與那姑娘對視,驚覺她眼神,是真的很明媚啊。
許韻側頭看著她,臉頰紅撲撲的,眼神裡全都是寵溺,他伸手摸著她的頭發,一下,又一下。
冷不防,雙手捧著她的臉,深吻。
艾瑪,我酸了。
這個男孩子,他真的滿眼、滿眼都是她啊。
真好。
許韻和他的姍姍女友,來看我的演唱會。
我本邪惡無比的,在後臺設計了一出戲,想逗逗這小男孩,衝他投懷送抱,瞧瞧他受不受得了我這樣的姐姐。
看著姍姍那雙眼,我就於心不忍了。
年少時的熱情,那麼些不顧一切的奔赴,約莫人這一生,就隻有一回吧。
一如我對江楓,一如江楓過去對溫雅。
我這個人吧,其實挺世俗,挺勢利。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遇到江楓的時間剛剛好,我是他眉間心上的女孩溫雅,如果他也以那樣的眼神望著我,那我定然這輩子都不會負他。
我不會。
我不會用房子和錢為難他。
就算我窮的叮當響,就算我活成了一條流浪狗,從一個城市流竄到另一個城市。
就算我在午夜的垃圾桶裡刨別人吃剩的涼皮,也會毫不猶豫分他半袋。
不,不。
男人飯量大,我會給他絕大部分。
我寧可S,也不會去拿其他男人,車頭上的礦泉水。
如果是他的話。
我那樣世俗、那樣勢利、那樣普通、那樣廉價。
可也那樣熾熱。
沒辦法啊。
他心尖尖上的那個人不是我,後來又被時光拉扯的,他對我,連最基本的憐憫都沒了。
其實低到塵埃,我也沒開出什麼花來。
17.
我記得我少女時候,給江楓寫過一首又一首關於暗戀的歌,一起去 KTV 裡,在那麼多人中,我一遍又一遍的唱,看起來好像是炫耀自己的歌技,其實,我是獨獨唱給他一個人聽的。
朋友們都說,說我唱歌特別好,歌唱家級別的,他們起哄,說以後我要是開演唱會,大家都得去捧場。
落幕了,我跟在江楓後頭,亦步亦趨,踢著腳下小石子,有一下,沒一下。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條巷子非常黑,路燈卻昏黃,我呵一口氣,睫毛就變得迷濛了,像亮閃閃的水晶。
我突然在後面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大聲說江楓!以後我開演唱會,你會不會去?
他手插口袋,微微側過臉,笑著說,隻怕到時候,一票難求啊。
我篤篤追上前去,笑鬧著說江楓!你說的哪裡的話!我隻給你一個人開演唱會!我隻給你一個人開演唱會!你想聽什麼我就唱給你什麼!
後來,我終於能開演唱會了。
可是他,沒有來。
一次都沒有。
而今,我在巨大的霓虹燈下唱,唱著我新發行的情歌:「我對你的思念,猶如大海裡的魚,萬水之內皆是皈依……」
我唱著唱著,淚流滿面,許是被我感染了,全場觀眾,掌聲雷動。
我在人山人海中,睜著眼落淚。
18.
演唱會過後,江楓來找我了。
他臉色很不好看,進門就一手卡住我脖頸,強迫我的下巴抬了去。
「怎麼?跟男學生廝混?背著我?祝願,你都不覺得髒嗎?你非得這樣把自己玩爛嗎?」
我倒是想說話,奈何被他SS掐著,像隻大白鵝,嗯嗯啊啊地叫。
江楓丟開我,慣性推了我個趔趄,直摔在沙發上。
我拼命咳嗽著,他走過來,我便拽住他褲腿。
「解釋。」他居高臨下。
我什麼都不想說,我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男學生?他應該指的是許韻這個小弟弟吧,約出來喝了幾頓咖啡而已,還都是許韻捉著我要 To 籤。
能怎麼樣呢?
江楓他心裡沒數?
靜默了半晌,我垂下眼睛:「你那麼多事,我也沒要你解釋過。」
江楓幹笑兩聲。
「你跟我比?你拿什麼跟我比?你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哪一件不是我買給你的?做好女朋友的角色,不比什麼強?」
是。
我垂下眼。
我是不該想太多。
是我太貪心了。
我喉嚨有點幹,半晌說了句「對不起」。
江楓抄起桌上的高腳杯,狠狠趕地上砸了:「再有下一次,你就給我滾。」
我低著頭沒說話。
江楓欺身過來,要解我胸前紐扣,我本能抖了抖,他抬手,我以為他要打我,猛的縮了脖子。
謝天謝地,他的手,沒有落下來,也沒有強迫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