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跟三皇子從小一起長大,他是我所傾心之人。
但是他厭惡我,直到有一日,他跟我說讓我幫他一個忙。
我被送進了太子府。
三年後,太子涉嫌謀逆,毒害皇帝,先皇當晚駕崩於宮中。
三皇子奉命捉拿。
他闖入府中時,我已經有了身孕。
1
屋子裡靜悄悄的,我坐在床上,看著手中繡工精美的虎頭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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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兒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她打開梳妝臺上的匣子,把裡面的金銀珠寶一股腦兒地拿了出來。
「夫人,你快趕緊去,去逃吧。」
她把手中的東西都塞到我懷裡,焦急道:「再不逃就沒命了。」
「現在整個太子府都被圍上了,逃去哪兒。」
我聽著外面的聲音,漸漸地平和下來。
從一開始的驚慌聲,求饒聲,隨著時間的推移,像是被誰給抹去了一樣。寂靜的讓人心慌。
房門忽地被人給踹了開,涼風灌進了屋內,燭火也隨著忽明忽滅的,讓人一時看不真。
季銘文一身黑色鎧甲,手中的玄鐵劍還在震動,渾身上下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可想而知這一路上,他沾了多少人血。
季銘文的臉龐冰冷,瞥了我一眼,就對著身後的人說:「給我搜,一絲角落都不許給本王放過。」
「是。」
碧兒攔在我面前,她的面容嚴肅,纖弱的身材挺得直直的,把我擋在了身後。
「夫人,你別害怕,我保護你,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季銘文眼睛都沒往這裡看上一眼,手上一震,玄鐵劍便飛了出去。
我的心髒一緊,好在劍隻是擦過了碧兒的胳膊,沒有什麼大礙。
他深如寒潭的眼睛靜靜地盯著我,嗤笑一聲道:「怎麼?在別的地方待久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女主人了嗎?」
我看向他,面上平靜,嘴裡已經泛起了鐵鏽味。
他說得沒錯,我確實不配。
2
我忽然想起來我剛進太子府的那年,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我在孤噩山上爬了半宿,大雪山路滑,夜裡的山路還尤其陡峭,平時就是連山裡的獵戶都不敢冒這個險出來,生怕有個三長兩短。
我拿著火折子連一處都不肯放過地找,身上已經被凍得沒有了知覺,隻靠著一股氣撐著,再後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凍得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季銘庚緊緊地抓著我的手,他的眼眶通紅整張臉都哭腫了。
看見我醒了臉上的表情又哭又笑的,盡管這樣,他的聲音還是極盡溫柔,像是怕嚇到我一樣。
「朝朝,你別嚇我,我的心髒都要停了。」
那時的我尚未清醒,卻不知為何,那句話讓我記到了腦海裡,再也沒有忘記過。
後來我才知道,他把我從山上一步一步給背了下來,我在山上待了多久,他就找了我多久。
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隻是為了看我醒來。
「你要S便S,不許侮辱夫人。」
季銘文的眼神定在我的臉上,突然唇角緩緩上揚道:「真是一條忠心的狗啊,不過你不知道吧,你身後這位心心念念的夫人,可不是你們太子府的人,是我雲王府的。」
他慢慢走過來,視線落到了我手中的虎頭鞋上。
眉宇間突然湧上一股煩躁,他定定地看著我,渾身上下的氣勢像是要凍S人。
「解釋。」
我沒有回答。
他的手剛要抬起來,我的聲音驟然響起,無悲無喜,平靜得像是一潭湖水,卻讓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你要是敢S她,我就S在你面前。」
季銘文SS地看著我,半晌拂袖而去,隻留下一句:「你早晚會哭著回來求我。」
3
這一夜,京城動蕩不安。
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馬蹄聲,刀劍聲,大街上滿是狼藉,所有人都生怕被波及到。
太子府所有人一夜之間全部下獄,我被季銘文接到了一處別院內,和碧兒一起。
不久後,季銘文登基,改年號為,宣永三年。
季銘文過來時,我正在繡著小孩的衣服,我的繡工一向不好,繡出來的鴛鴦像鴨子,仙鶴像野雞,可總有人會說我繡的是全天之下所有女子都比不過的。
他的臉色陰沉,一把把我手中的衣物給抽了出來。
「你莫不是還想留著這個野種,你覺得我會讓你如願嗎?」
我握住被銀針刺中的雙手,堵住血孔,垂下眼漠然道:「季銘文,你這是在嫉妒嗎?」
他的臉色猛地一僵,把手裡東西狠狠地摔在地上。
看了我一會兒後,突然輕笑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當初把你送給那個蠢貨也是因為我煩你煩透了,整天就知道纏著我,真是不知廉恥。」
他又忽地變了語氣,「不過你放心,朕從不食言。」
他的嗓音頓了一下,又道:「你會是朕的皇後。」
季銘文見我沒有任何反應,臉色難看得要命,讓這裡的人把我給看牢了,轉身就離開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恍惚間想起了三年前。
季銘文一向不喜歡我,他面對我時總是板著一張臉,靠近半分都會嫌惡地皺起眉頭。
但是那一天,他一反常態地找了我,他說他需要我幫忙,隻要我願意,事成之後我就會是他的妻子,絕不食言。
而那個忙就是,讓我進入太子府,成為太子季銘庚的妾。
4
我撫著肚子,腦海中思緒萬千。
地上的刺繡被碧兒撿了起來,她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我垂下眼皮淡聲道:「你要是不想待在這裡,就離開吧。」
碧兒一下子跪在地上,「不,我不走,不管真相如何,我都是夫人的丫鬟,爺說了,夫人在哪我在哪,絕不能離開。」
她的聲音顫抖,意志決絕。
我像是突然間喘不過氣來,心口一陣陣發疼。
季銘庚啊季銘庚,你可真傻,無時無刻都在替我著想。
值得嗎?
我壓下嘴裡湧上來的腥氣,沒有理會她,起身朝屋內走去。
季銘文以為,我會任他擺布嗎。
那個位子,可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好坐的。
在季銘文走後沒多久,姜雪就來了。
她穿著一身青雲紗制成的衣裙,層層疊疊像是盛開的青蓮一樣清雅怡人。
姜雪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譏诮,「這不是咱們尊貴的太子妃嗎?怎麼如今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呢?可真是,報應不爽啊。」
他不顧眾人反對要讓我為正妻,這件事成了他一生的汙點。
一個罪臣之女,從小給人為奴為婢。
不能也不配。
可他就是做了,他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妻。
姜雪勾起一抹笑,看著我的眼神嘲諷極了。
她腳步輕移,走到我身邊。
「你還不知道吧,你那個夫君,哦,就是前太子,現在是什麼樣的下場嗎?」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她,姜雪看到這裡對我的反應明顯滿意極了。
輕笑道:「也沒有什麼,就是他嘴太硬了,那天牢裡的三十六般酷刑皆上身,都沒能撬開那張嘴,據說啊,那牢裡的血淌了一地,整個人都要流幹了呢,你說嚇不嚇人。」
「那又如何。」
姜雪的表情一僵,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我。
半晌又突然笑了,眯起眼睛道:「倒是小瞧了你,沒想到你還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白眼狼啊。」
「不過也正常,畢竟,誰叫你一直喜歡的是阿文呢,那個季銘庚不過就是個沒有腦子的蠢貨罷了,自己身邊睡了三年的枕邊人,怕是做夢都想不到就是害他入牢獄的兇手,哈哈哈,真是好玩極了。」
她的笑容未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不過可惜啊,你愛的人這輩子都不會愛你。
姜雪湊過來,那聲音甜膩如蜜糖一樣,一字一句道:「是永遠都沒有這個可能。」
我看著她,突然開口:「你怎麼知道?」
姜雪歪了歪頭,這個動作讓她整個人如小女孩般俏皮:「我就是知道啊,寸朝朝,你不會以為你那年冒S爬山去採的靈芝真的是拿去治了阿文的舊傷吧。」
我的手猛然一縮,心跳加快了些許。
啞聲問:「你什麼意思?」
「當然是,是給我吃的了,我天生體寒,隻有長在雪山上的血靈芝才能為我保養身體,年年不落,隻是可惜,那年飢荒橫行,就連京城中的供應也少了很多,不過我聽過孤噩山上有,阿文就去幫我弄,不過你也是倒霉,自顧自地撞到了槍口上,那深山極其危險,據說還有猛獸出沒,府中竟然連一個下人都不願意去,沒辦法,也隻好讓你去了,我也不想的,畢竟我還是很善良的。」
姜雪說的那次,我還記得很清楚,那時,我剛進太子府不久,季銘文連夜叫我回府,我以為是他出了事,心急如焚地便往回趕,他跟我說,他的舊傷犯了需要血靈芝來壓制,我聽後不假思索地就說我去,那時的我,還傻傻地擔心著他,不顧自己被發現的危險去採靈芝。
卻沒有注意到他躲避我的眼神。
不過也是,季銘文向來對我不假辭色,就算我發現了,恐怕也不會懷疑。
呵,想來那個時候,他們都在看我的笑話,一個蠢女人是如何的自以為是。
還有他,還有他,因為我的愚蠢還害了他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那麼風光霽月的人,卻硬生生被我給拽進了泥潭裡,再也沒能回來。
5
姜雪似乎很喜歡看到我的這個樣子,她悠然地起身,一旁的侍女走過來扶著她。
經過我身邊時,她輕飄飄道:「哦對了,別忘記去看看你的夫君,你要是再不動身,估計會被野狗啃得骨頭渣都不剩。」
我的眼眶泛紅,直直地望著她,強擠出一句話:「你什麼意思?」
「哎呀,我沒有跟你說嗎?」
她狀似懊惱著,可那眼裡的笑意卻怎麼也藏不住:「你那個夫君咱們的前太子爺意圖謀反,行刺天子,罪名板上釘釘,在昨天就已經被處S啦。」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眼前一陣陣發黑,奇怪的是,我像是不知道做出什麼反應了一樣。
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看見碧兒眼眶紅腫抱著我。
嘴巴張了又合,她哽咽地問:「夫人你要說什麼?」
我要說什麼?
碧兒一抽一抽地湊到我嘴邊,細碎的聲音傳入她的耳畔。
一字一句來來回回地念著隻有那三個字。
他騙我。
我好像睡了很久一樣,一片無盡的黑暗環繞在我身邊。
我又做了那個夢,夢見了季銘庚。
不過不一樣的是,這一次他沒有對我笑,隻是看著我,眼裡是化不開的悲傷。
我喃喃道:「為什麼?你說過,你不會S的,你不是說你有辦法嗎?現在是在幹什麼?你騙我。」
季銘庚的神情是那麼溫柔,他跟我說,朝朝,我這一生遇見你,已經是過得很好了,現在我要先走了。
對不起,我食言了。
我的心髒鈍鈍的疼。
你不要哭,季銘庚說話不算數,忘了他吧。
不要,我不要。
我猛的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子在不自覺地顫抖。
「你醒了,快,太醫馬上就過來了,別怕。」
我眼睛一轉,看見了床邊的季銘文,他皺著眉頭,眼裡是化不開的擔憂,手還放在我的頭上。
讓我感到一陣惡心。
「你別怕,太醫馬上就到,你不會有事的。」
他那雙眼睛深深的看著我道:「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話音剛落,我便嘔出了聲,趴在床邊吐得昏天黑地。
等吐完之後,季銘文的臉已經黑得能跟鍋爐灰一樣了。
他強忍著怒火,低聲道:「寸朝朝,看在你身體不好的份上,我不計較,但是你必須去和小雪道歉,這件事情沒得商量。」
我看向他,眼底沒有絲毫波瀾。
「然後呢?」
「你,你想要的寡人都給你,你不要認不清自己的地位。」
季銘文嘴唇緊緊抿著,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好似這是什麼天大的恩賜一般。
6
我終於笑了,笑我自己的蠢笨如豬,笑我的一生就像是一個笑話。
笑我,笑我活該,活該眾叛親離。
寸朝朝,都是你活該啊,你這種人,一輩子都得不到愛。
我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膽汁給吐出來一樣,季銘文看著我的樣子,眼裡劃過一絲不明顯的擔憂。
他伸出了手,又像是極為慌亂一樣,不知道該如何做。
太醫在此時終於趕了過來,他顧不上行禮便被季銘文給抓了過來。
「如何?」
季銘文SS地盯著我,嘴上問著。
「皇上,這,這個姑娘的身子孱弱,又有急火攻心之昭,已經...」
季銘文的身子一僵,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已經什麼?說話。」
「陛下,這個姑娘恐怕要,時日無多了。」
我看見季銘文的臉瞬間變了,他伸出腳踹在了太醫身上,低聲吼著:「廢物,她好好一個人在這,怎麼可能時日無多,你再給寡人胡說,寡人就砍了你的腦袋。」
「陛下,陛下息怒,興許是小人看錯了,陛下饒命啊。」
屋子裡的人跪了一地,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所有人都不想S,他們惜命,更不想家人為其傷心。
我坐在床上,從來都沒有在這一刻徹底意識到,我已經沒有家了。
季銘文轉頭看向我剛要說些什麼,卻突然定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