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隻要盯著進出的人做記錄就行，不需要她自己記錄，不用花她的時間。」

 

她這麼一說，我知道勸說是沒有用的，她認定了的事情你要是不去做，她會覺得你故意陷害她。

 

要想讓她聽你說的，必須得按照她的思路往下說，於是面露擔憂的神色。

 

「菲菲是個老好人，而且年輕，在公司說話沒有分量，我擔心，別人不登記，她也不好意思說，這樣下來，她在那兒說不定變成包庇別人廁所摸魚的幫兇了呢。」

 

老板娘一聽，覺得頗有道理，我趁熱打鐵：

 

「人事部的張強我覺得挺好的，做事情講規則，又對公司忠心耿耿。」

 

老板娘也覺得對，點了點頭說：

 

「就是，張強這個小伙子不錯，又聰明，又肯幹，這個主意就他想出來的，你把他叫進來，我這就讓他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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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跟菲菲看著張強耷拉著腦袋從老板娘辦公室出來的時候。

 

我們差點笑得趴到桌子下面。

 

這就是自作自受。

 

7

 

張強變成「所長」以後，不停地想辦法回到原來的崗位。

 

我無聊的時候就去上廁所，登記的時候還能跟所長聊會兒天。

 

張強本來想著老板娘重用他，不過也的確重用了，畢竟，老板娘此時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盯著廁所。

 

不過，這小子腦子也的確好用。

 

幾個禮拜以後，還真的被他想出來一個好辦法。

 

正所謂一計不成害了自己，於是又來一計。

 

他跟老板娘抱怨自己有的時候要出去辦事，畢竟他的本質工作是跑社保。

 

而且中午他出去吃飯的時候，可能會有人不登記。

 

他幹脆設計了一個自動監視系統。

 

他在每個廁所門口安裝了一個鎖，員工用工牌可以刷開。

 

員工刷工牌的時候，系統就自動記錄了姓名、時間等這些信息。

 

他又在老板娘辦公室安裝了一個 90 英寸的大屏幕，上面有每個坑位的開鎖時間以及持續時間。

 

員工用工牌刷鎖，屏幕上就會顯示，1 號坑，某某某使用廁所中，已使用若幹分鍾。

 

而且設置了自動彈窗，超過時間，老板娘就會收到彈窗提醒。

 

我真的懷疑，如果不是違法，老板娘可能都會在在廁所裡安裝監控了，實時監控上廁所的整個過程，盯著大家上廁所的各個步驟，員工有沒有偷懶。

 

比如解皮帶 20 秒，脫褲子 30 秒……

 

如果超時，會提醒你，脫褲子姿勢不對。

 

安裝完成以後，張強興高採烈地幫助來安裝的工人一起調試。

 

自己進去廁所掐表，和老板娘大屏幕上對照，故意超時幾次，讓老板娘收到彈窗。

 

而且，更絕的是，所有的信息都會傳到老板娘手機上，以便她可以實時監控。

 

我氣得看見張強就想扇他，恰好他過來說讓我也去試一下。

 

「張所長，你喜歡玩，你自己玩去，我沒時間。」

 

張強說：「女廁所還沒有調試好啊，你幫一下忙唄。」

 

老板娘聽到以後，親自出馬，自己去看看女廁所的系統是否正常。

 

我實在忍受不了這種帶著侮辱性的措施，我覺得需要找老板好好談談，就照老板娘這麼折騰下去，員工遲早會走完。

 

公司也就黃了。

 

8

 

說幹就幹，當天下午，我就去了老板辦公室。

 

跟老板把這個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聽完後，老板居然面無表情。

 

然後問了我一句：

 

「新系統上線以後，是不是廁所摸魚的人少了很多啊？」

 

我被問蒙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的，因為大家覺得這種侮辱性的措施太欺負人了，所以大部分人甚至避免在公司上廁所了，早上出門在家上廁所，中午吃飯去外面上，下班以後憋著回家上。」

 

老板笑眯眯地說：

 

「這樣不好嗎？公司還省了水費，而且更多的時間用在了業務上。」

 

我心裡幾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之前以為老板隻是想給老板娘找個事情做，省得在家裡無事生非，現在看來，我大意了，他就是把老婆叫到公司來盯著我們的。

 

就這麼玩吧，公司遲早黃了。

 

可能我嘀咕出了聲，老板問我：

 

「你說什麼？」

 

我嚇得趕緊說：「沒事沒事，老板，我也覺得是好事。」

 

說完，趕緊從老板辦公室出來，愛咋咋地吧。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恰好張靜在等我。

 

她跟我說，張強的任命通知馬上就來了，她可能要離職了。

 

我勸了她幾句，不過我心裡也清楚，她留下來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還不如早S早超生，用不了多久說不定我也提桶跑路了。

 

她接著說：「我想找張強談一談，爭取拿個賠償。」

 

我聽笑了：「你怎麼這麼天真？張強跟老板娘雙賤合璧，走的時候不讓你賠培訓費你就謝天謝地吧，還要賠償金？」

 

張靜聽完，也非常同意。

 

但是現在外面行情又不好，所以打算先苟著，同時在外面找工作，找到以後再提辭職。

 

9

 

新系統順利上線，但是用處不大了。

 

因為大家上廁所的欲望幾乎沒有了。

 

老板娘又開始得意了，畢竟這個措施真的是一勞永逸了。

 

但是，另外一個問題出現了。

 

老板有前列腺炎，通常的表現就是尿頻、尿急、尿不盡。

 

他又比較好面子，畢竟老板嘛，總想讓人覺得他精力無限，身體健康。

 

新系統上線以後，就比較尷尬了。

 

一方面，辦公室裡的人都不願意去公司上廁所，用菲菲的話就是，她在公司上廁所感覺像在大街上拉屎一樣，上個廁所，有可能被一群人圍觀。

 

而且時間久了還會彈窗，這個設計也很腦殘。

 

萬一有個便秘什麼的，老板娘手機估計嗡嗡嗡地一直不停彈窗。

 

另一方面，老板上廁所的頻率沒有降下來，但是基數小了，就顯得他去得更加多了。

 

我們部門負責 IT 的小哥跟我說，上個月，老板上廁所佔了公司上廁所總次數的 30%。

 

有了這個數據，我覺得我可以再次嘗試問一下老板，取消掉這個弱智系統，畢竟，這些東西記錄下來，萬一傳出去，那也是相當的丟人啊。

 

於是，我就讓石頭把數據導出來，找到老板，打算拿這個例子勸他記錄了數據傳出去多尷尬。

 

老板看完數據以後，臉色特別難看，雖然健康方面的事情沒有什麼丟人的，但是一個人上廁所的次數佔了公司的 30%，這種事情傳出去，估計會超越老板娘把一整棟樓的人疏散到小廣場，成為整個園區近十年內更炸裂的傳說。

 

他匆匆忙忙關上門：

 

「這種數據公司沒幾個能看到吧？」

 

「經理們和 IT、HR 都有權限，不過屬於隱私啊，按道理來說，沒有人專門去看。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萬一誰手欠，把這些數據發出去，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啊。」

 

老板若有所思，點了點頭，的確，公司考勤系統或者其他系統都還幾個人有權限。

 

張強這個廁所考勤系統，也接到了公司打卡考勤系統裡，畢竟需要調用到工牌信息。

 

我覺得這次穩了，畢竟老板也是受害者了，如果繼續統計下去，遲早他一個人上廁所佔公司 30% 這個消息會公布於眾。

 

老板沉思片刻，然後跟我說，你把 IT 叫進來。

 

我想著，看來老板也不喜歡當街拉屎的感覺，估計能感同身受了。

 

於是興衝衝得跑出去，然後跟大家使了個眼色，剎那間，辦公司出現了愉悅的氣氛，大家覺得這個弱智走到頭了。

 

隻是，萬萬沒想到，我們還是高興得太早。

 

10

 

IT 小哥進去半天，我們幾個馬上聚集起來等消息。

 

菲菲還很激動，覺得老板會伸張正義。

 

終於，持續半年之久的廁所大戰，可能會告一段落，再不濟，回到張強人盯人的階段也挺好，我們就可以沒事就去嘲諷一下張所長。

 

但是，一會兒 IT 出來拿著電腦進老板辦公室，我就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

 

老板到底在搞什麼鬼？

 

直接取消系統就完事了，反正大家也沒有真的在廁所裡摸魚，隻是上廁所的時候看看微信、刷刷知乎而已。

 

果然，我高估了老板的下限。

 

IT 一會兒就出來了，然後直接到我辦公室，給我匯報了老板炸裂的操作。

 

「老板說，他和老板娘去廁所系統設置一下，不用記錄，也不用報警，其他人照舊。」

 

幹得漂亮，合著公司就你們兩個是人吧？

 

菲菲看著自己的想法沒有實現，氣呼呼地走了。

 

IT 後來跟我說，他也愣了，以為是取消這個系統的，結果老板來了個出其不意，取消是取消了，但是隻取消了他自己和老板娘，其他人繼續忍受這個弱智系統帶來的當眾處刑的感覺。

 

我本來想去勸勸老板，但是又放棄了，人家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我再說多了，老板娘可能還覺得我多事。

 

11

 

張強正式被任命為 HR 經理的通知下來了。

 

張靜當天就走了，我恭喜了她一下，畢竟以後可以不用體驗那種當眾拉屎的感覺了。

 

她也無奈地笑了笑。

 

張強開始跟著老板娘繼續加強勞動紀律管理，飲水機旁邊也安裝了監控，甚至打印機都開始記錄打印內容，確保我們沒有打印跟工作無關的文件。

 

廁所現在已經變成了公司的禁區，除非忍不住，大家盡量選擇在外面解決。

 

老板娘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在這個廁所大戰的最後決戰中，她贏得徹徹底底。

 

別說摸魚了，正常上廁所的都少了很多。

 

當然，這可能也是老板和老板娘的目標。

 

老板娘的辦公室變成了大型監控室，她可以看清楚每個員工的實時狀態、廁所坑位的佔用情況、打印機打印文件的內容、飲水機的監控等。

 

有幾個同事因為神經衰弱選擇離職，這種到處裝攝像頭、嚴格控制你的每個動作的事情，心理狀態不夠堅強的話，遲早出問題。

 

我也找過老板娘和 HR 經理張強，告訴他們，這樣下去我們的人員流動率會提高。

 

張強直接反駁了我。

 

「現在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廉價大學生，你不願意做，明天就有人取代你。」

 

老板娘也隨聲附和。

 

「就是，外面招人太容易了。」

 

把我整了個大無語，合著我們培訓了幾年的員工像抽紙一樣，用完就扔？

 

看著老板娘和張強的嘴臉，我最終也沒有再做爭吵。

 

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但是，蒼天饒過誰？

 

做的缺德事，報應遲早會來的。

 

12

 

吃完午飯回來，發現樓底下停了幾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

 

我還開玩笑：

 

「難道是我們吃飯時間就久了，老板娘叫來警察抓我們的嗎？」

 

菲菲笑著說：「不會的，我手機上有鬧鍾，會提前 5 分鍾報警，夠我們回去。」

 

話音未落，菲菲手機上的鬧鍾就響起來了。

 

我們比平時還是要慢了一點，最主要的原因是剛才上廁所多花了點時間，導致我們需要盡快趕回去。

 

畢竟公司每天打四次卡，上下班，中午吃飯前後, 一次不打或者遲到就會扣 100 塊，這些隻是常規操作。

 

等到了公司，發現警察和醫生居然在我們辦公室。

 

醫生搖了搖頭, 說是已經S了一個小時了。

 

老板娘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一會兒就哭暈了，張強在旁邊安慰老板娘。

 

我趕緊鑽進辦公室，大概打聽了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來，老板S在了廁所裡, 腦溢血, 但是S狀慘烈, 所以才叫來警察叔叔看看是不是有他S的嫌疑。

 

警察忙了一下午也沒有什麼發現。

 

人已經被抬走，蓋著白布抬走的。

 

菲菲嚇得瑟瑟發抖，她自己帶飯，所以一直在辦公室，也就是說她和老板的屍體在辦公室待了一中午。

 

張強吃完飯回來上廁所的時候才發現老板，但是已經太晚了。

 

老板已經涼了。

 

然後，張強被嚇傻了，120、122 都撥了一遍。

 

「結果，老板娘聽到有人在廁所裡刷視頻。

 

「（但」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老板就是在廁所意外身亡。

 

13

 

當天中午, 老板打算吃飯之前去一趟廁所。

 

上廁所的時候，突發腦溢血, 摔倒在了地上，想大聲求救，但是發不出來聲音。

 

於是，拿出電話想打電話，但是廁所裡安裝了信號屏蔽器, 警察查了老板的手機，99 個未撥出電話。

 

而且, 老板嘗試著爬過去關掉信號屏蔽器, 但是被老板娘的鐵箱子鎖起來, 指甲都摳掉了也沒能打開鐵箱子的鎖。

 

最後, 倒在信號屏蔽器附近。

 

本來老板還有救，如果是其他員工, 在廁所久了, 老板娘的監控系統可以彈窗。

 

無奈老板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前列腺有問題導致一個人上了公司 30% 的廁所, 所以利用特權，在系統裡取消了關於他的警報和彈窗。

 

於是，他一個人在廁所裡掙扎了半個多小時，直到最後, 都沒有人發現。

 

我不確定, 他S的時候是否後悔過, 但是我確定他S的時候很絕望。

 

老板娘這幾天哭得撕心裂肺，但是，她也怪不了別人, 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

 

她覺得自己贏了。

 

過了半年，公司經營不善，關門大吉。

 

但是, 已經跟我沒關系，老板掛了的第二天，我就離開了這家公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