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話被猛然堵住,顧清的臉在我面前一下放大,嘴上傳來柔軟的觸犯,我一下子腦袋空白,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就當我以為自己要窒息而S的時候,顧清才退開,看著我漲紅的臉頓時笑了,低聲道:「呼吸啊,笨蛋。」
可我明明也看到了他耳間那一抹紅。
「梨花胡同裡住的人你也認識,就是何曼曼,她家之前犯事抄家,整個何家也隻剩她一個女子,我原本想著替她在朝中物色一個好的婆家,可誰知我與你的婚事在今年就定下來了。」
我扭臉,陰陽怪氣:「所以你覺得遺憾,她的好婆家被我佔了。」
顧清嘆了口氣:「我如今真不知你腦袋裡在想什麼,我的心思都在婚事上,哪還有精力去管其他事?」
他的聲音被外面馬蹄聲遮蓋,我湊過去:「你說什麼?」
顧清卻一把摟過我佔了便宜:「我說,日後這些內宅之事,還望娘子多多操心,何曼曼好歹也是咱們父親們的同僚之女,加之一起長大的情分,我總希望她能和我們一樣過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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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再掙扎,隻是垂首紅了眼。
顧清,若你在夢中時也能和我細細講解這件事,我怎會胡思亂想,怎會被妒意湧上了心,做出那些連我都厭惡的事。
洛都之行很順利,甚至我真的看到了那些俊俏的兒郎,可每次我跟著他們想進歡意樓時,顧清總是會黑著臉拉著我離開,我隻能看看臉解饞。
等到我們回到京都後,秋葉也染上了枝頭,可這段時間我也發現了顧清和婚前完全不同,他的體貼和夢裡的簡直天壤之別,甚至很多時候都是他在陪著我遊玩,每次我無意間看過去,都能發現他的視線牢牢黏在我身上,晚上還會先來我這裡詢問我是否安寢才自己回房。
他這番動作將初荷收服得服服帖帖,將我的喜好和習慣賣得徹底,甚至還老是在我耳邊姑爺長姑爺短地替他說好話。
哪怕我們出去逛街也不停。
「小姐,咱姑爺可真是太好了,一聽說您要出門挑料子,立刻吩咐我早上不必叫你起床,就怕您睡得不夠白天逛街不爽利。」
初荷的話很響,我還沒開口,身邊一個穿著素雅的女子沒忍住嗚咽出聲,隨後她轉過來,那張臉上有著我很熟悉的柔弱。
又是何曼曼。
我當即甩下布料,誰知她直接來我面前行禮:「妹妹曼曼見過姐姐。」
初荷呵斥道:「你是誰家的閨秀?我家小姐在家排行最小,哪來的妹妹?」
她已經站在我面前,很多人都已經看了過來,我不想何曼曼在我離開後又做什麼戲,隻能站在原地道:「什麼事?」
何曼曼擠了幾滴淚:「聽聞姐姐和顧郎自成婚後琴瑟和諧,妹妹在這裡謝過姐姐照顧顧郎之情。」
聽聽,聽聽,這白蓮向來喜歡用言語撥動我的心緒,若我不是早就經歷了她的套路,我今日怕是要當眾失態。
「顧郎是我的夫君,我們夫妻一體自然是琴瑟和諧。」我對著何曼曼笑道,「之前夫君還曾與我商討給妹妹成親之事,今日撞見也是碰巧,不如妹妹告訴我你是否有歡喜兒郎?」
何曼曼的淚水一下子衝下來,哀怨地看了我一眼疾步離開,我敏銳地看到她手腕處那殷紅的玉镯,心口猛然一痛。
「小姐,你怎麼了?」
我揉了揉心口搖頭,這個玉镯看著眼熟得很,卻沒有頭緒。
那日何曼曼不知回去說了什麼,顧清不再踏入我的院中,直到皇上下旨去秋獵,他才在府門口等我。
他臉上有些蒼白,見到我時眼底閃爍,但還是含笑將我送上馬車。
正欲進去時,他猛地抓緊了我的手,我疑惑看去,他隻是輕聲道:「娘子小心些。」
除此之外他不再說話,而這次圍獵他比以往愈發忙碌,每次回來都是匆匆洗把臉便離開,而我看著往來貴眷和侍衛,不知為何,心下總是跳得厲害。
「顧清,是不是要出什麼事了?」
我拉住正往外趕的顧清,但他隻是對我安撫一笑:「別多想,你這幾天乖一些,別到處跑。」
我還欲再問時,他骨節分明的手抹平我緊皺的雙眉,不言一發轉身離去。
事情還是發生了,在某一個萬籟俱寂的夜晚,將士們的嘶吼聲從山腳下不斷蔓延,我們山腰上的女眷才被人告知一件事——
睿親王謀逆了!
那晚的驚險是我這輩子都無法忘卻的陰影,那種壯烈的血腥的S亡第一次真實地展現在我面前,那些將士渾身是血地衝上來,而我們身邊幾乎沒有能用的人。
山下的人似乎是想用火將皇帝逼下來,但可苦了我們這些最外圍的人,為了保命,這些人都不再端著官家夫人的面子,紛紛衣衫不整,哭泣的哭泣,疾跑的疾跑。
「不要下山!」
我的聲音被那些尖銳掩蓋,我揮舞著手臂盡可能想讓她們冷靜下來,下山的路必定是被叛軍阻攔,這樣跟送S有何區別?
可沒有人聽,火光下,我被人推倒在地,膝蓋的疼痛不及心中的焦急,我第一次如此渴望顧清的出現,哪怕他最後會背叛我。
可是為了十年的情分,我還是希望他能來瞧瞧我。
「傻子。」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福,顧清滿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他那雙眼中依舊是灼灼的柔軟,如同那個成婚的夜晚,在燃了一夜的龍鳳燭下,笑吟吟地拿著我的荷包問我:
「如何?娘子。」
是了,我才想起來,原來那時候他就已經喚過稱呼了,隻是那聲娘子繾綣旖旎,我竟沒有在意。
忘卻了所有事情,我跌撞著投入他的懷抱,放聲大哭。
他緊緊摟住我,聲音如同天籟:「別怕,別怕。」
局勢緊張,我們無法詳談,我隻記得顧清那時用手抓著我的手腕,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放入我手中,眼神堅定。
「記住,誰要是動你,拿這把刀狠狠刺過去。」
「不要怕,我在。」
火光中,我雙眼含淚抓著他的衣袖:「那你呢?你為什麼身上都是血?」
他閃過一絲不自然,但還是揉揉我的發:「都是別人的,我會武你忘了嗎?」
是了,被他這麼一說我才記起來,顧清自幼學武,隻是他如今為了顧家才鑽研官場,成為文官。
我欲再問,山下的官兵似乎等不及了,廝S聲越來越近。
「快走,皇上他們已經離開,我們也得想辦法走。」
「那我長姐呢?我爹娘呢?」
長姐身為皇家人,必定也是極危險的,爹娘身子不好,必定也無法安全。
顧清拉著我往樹林深處跑:「你放心,長姐已經跟隨皇家軍隊離開,至於爹娘我在幾日前就讓他們先行歸家支援,隻要援軍一到,我們必會無恙。」
他轉頭衝我一笑,風華絕代的臉被鮮血浸染,渾身狼狽,可我並不嫌棄,反而抓緊他的手:「多謝。」
冷風穿過叢林在我耳邊刮過,那些橫斜的枝蔓更讓我們寸步難行,但顧清拿著長劍不斷在前面劈出一條道路,可他不敢過於明顯,我仔細聽尋附近的聲音,竟沒發現他已經用腿腳推開那些枝葉。
直到我們來到一處安靜的空地,溪水在我們旁邊潺潺而過,四周都是高聳的山脈,地形的獨特讓人無法輕易近身,我們才虛弱地停下來。
我從四處找了點樹枝,自顧自點燃,想喚顧清過來取暖,才發現他渾身冒汗,已經陷入昏迷。
「顧清?」
我搖著他的身子,用手覆上去,整個人燙得不行,我連忙拿出手帕浸湿,整理下才發現他腿上皆是細小的傷口,想來是剛才探路所致。
空中盤旋著幾隻鳥兒,寂寥的山谷讓我忍住哭聲,顧清如今這個模樣,若是聲音引來追兵,我們才是真正斷了S路。
可越幫他整理,我眼眶愈紅,最後還是沒忍住抽噎出聲,明明胳膊處已經被劃傷,可他還是義無反顧過來找我,衣衫上的那些血,他自己的也佔幾分。
我一邊替他擦洗,一邊心痛難忍:「若夢裡是真,顧清你又為何要對我如此之好?」
可顧清沒有回答我,他擰著眉,焦慮不已,額頭一直都在冒著細細的汗。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天清晨,初荷的聲音喚醒了我,她帶著顧府和徐家府兵一臉欣喜地看著我,最後大哭道:「小姐,幸好姑爺留了記號,要不然奴婢真的要嚇S了。」
回到家我在父親和公婆的講述中才知道,原來睿親王的謀反早有預謀,顧清自知顧家徐家無法置身事外,尤其是徐家已與安親王聯姻,必須想辦法將這件事與我們兩家摘幹淨。
在我以為他是氣惱我對何曼曼的態度才不來找我時,他正在為壓制謀反奔波忙碌,甚至在去狩獵的時候也沒好好睡過一覺,在睿親王拔刀欲刺時,他上前用胳膊擋下,明明他可以跟著皇上的隊伍一起離開,可他卻跟長姐說:
「長姐,我不能離開,落落還在,我得護著她安全。」
我看著床上還昏迷的顧清,差點哭得背過氣去。
這個傻子!
顧清就是個傻子!
他傷口感染,好幾天都昏昏沉沉地睡著,甚至皇上都喚了太醫來顧府給他診治,幾日之後,他才幽幽轉醒,可眼神卻不如以往清亮,飄蕩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霧氣,深不可測。
我下意識後退,這樣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夢中的顧清,就是如此看著我,冷漠地下達讓我幽禁院中的命令。
但下一瞬,他眼中的深沉消失了,仿佛剛才隻是我的多慮,他衝我揮揮手:「落落,過來。」
我猶豫再三,還是坐到床邊,他將我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才吃力笑道:「還好,你無事。」
他醒來後變得極其怪異,每每照顧他時,那對視線總是牢牢地黏在我身上,但每次轉過身瞧他,顧清又坦然地對上我的視線,如此幾番後我也不好意思開口,隻能隨他去了。
他這次算是傷筋動骨,過了兩個月才堪堪痊愈,這兩個月他如同沒了骨頭般,什麼都做不了,甚至脾氣也變大了,絲毫不願下人近身,有時候還常常敞開著衣領,見我察覺了才將衣服合上。
我總覺得他在勾引我。
但沒有證據,我也無法確定,好不容易熬到他病好了,每日正常上朝,我才從忙碌中抽空休息了一下。
在天氣徹底轉涼的那一日,我在回娘家的路上再次碰到了何曼曼,她滿身髒汙,直接將我攔下,用盡力氣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我被她打得有些發懵,就聽見她疾聲厲叫:「徐桑落,你這個賤人!是不是你從中作梗?」
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讓我怒不可遏,我同樣回敬了她,她被我扇倒在地,整張臉驚訝緊張。
我蹲下身,抓著她的衣領:「何曼曼,不管你是什麼命,你都沒有資格站在我面前,這次我就放過你,再有下次我一定拉你去見官!」
何曼曼惡毒地對我冷笑:「徐桑落,你少說這種話,若不是你,顧清如何會將我趕出來!」
我訝異:「他竟將你趕出來了?」
「徐桑落,我這次絕不會善罷甘休,若我得不到顧清,我便毀了他。」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上面已經紅色遍布,如同血液一般緩緩流淌,隻是裂了一個細縫,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她見我視線看去,得意地覆上玉镯:「徐桑落,我總能贏你的,這一次我一定會讓你痛不欲生,比上一次還要慘烈!」
渾身的狼狽絲毫沒有掩蓋她的野心,甚至臉色已經扭曲,她收攏手臂上的玉镯,徑直離開。
我看著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背影,莫名地煩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