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說不該那麼招搖，一個埋怨應該早點上山。
不過他倆看向我的眼神倒是一致的憤恨。
高考前一周，我奶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好吃的。
「多吃點，考試時候別緊張，考多考少都不怕，奶有錢養你。」
我吸吸鼻子，淚在眼眶裡打轉。
不知道上輩子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奶得有多麼傷心。
能萬幸重來一次，我絕對要好好孝順奶奶。
16
高考考場在市裡，學生們都提前出發。
Advertisement
奶奶年紀大了，我沒讓她陪我。
等車時，正好碰見我媽，她是送沈家兄妹的。
我已經很久沒遇到過她，她更老了，頭發都白了幾根。
見到我她很高興。
「倩倩，你那還有錢嗎，馬上高考了，媽媽想給小哲買雙新鞋。」
我絲毫不意外她說的話，也並不難過。
「沒錢。」
我媽不滿意，追問道：
「你不是發了獎學金嗎，先讓媽媽用著，小哲都好幾個月沒買新鞋了，萬一考不好怎麼辦。」
我煩的頭疼，看向遠處驚喜叫道：
「劉嬸，你怎麼來了。」
我媽埋怨我：「你都騙我好幾次了，我知道你有錢。」
「錢，錢，我的錢！賤女人還我錢！」
遠處傳來吼聲，劉嬸從路邊撿了根木棍，揮舞著朝我媽衝來。
自從上次事後，劉嬸一聽見錢字就犯病。
我媽聽見聲音，頭都不回就跑。
兩個人她逃她追，一會不見了蹤影。
沈哲皺著眉，對我很不屑：
「滿嘴謊話，上到高中也是改不了農村人的惡劣本性。」
我驚訝地拔高聲音：
「這站著的都是農村人，農村人怎麼你了，你瞧不起農村人。」
等車的嬸子大娘們吐沫星子都噴到了沈哲臉上：
「你上幾天學，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在這放什麼屁呢。」
「你祖宗八代都是咱村的，瞧不起誰呢。」
「你媽倒是城裡人，你爹一S還不是跑了，你還得靠著農村人養著，別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沈哲趕緊辯解：「我不是說你們。」
沒人想聽他狡辯，一個擠一個上了車，輪到沈哲兄妹時，售票員把車門一關。
「座滿了，下一趟吧。」
我看著車上空餘一半的座位笑出了聲。
17
考完最後一科。
我終於放下了心。
班主任也長舒了一口氣。
「幸虧你聰明，沒聽沈嬌的，我找人問了，你媽在村裡一點事都沒有。」
高考當天，沈嬌嬌在考場外攔住我。
說我媽被高利貸逼得跳了河，非讓我回家看她。
「是高考重要，還是你媽媽的命重要。」
我並不想和她糾纏，裝作一臉驚慌的樣子就往外走。
沈嬌嬌看見，以為我回村去了，心滿意足地進了考場。
我找到不遠處的班主任，拜託她幫我打聽。
等考完出來，沈嬌嬌才知道我考完了全場，氣得要命。
回村的車上，她陰陽怪氣：
「有些人天生白眼狼，連自己親媽都不管，這種人就是考試分數高也沒用，心都壞透了。」
我呵呵一笑，放好行李，按著她扇了幾巴掌。
「張嘴放狗屁，我免費給你治治。」
沈哲想上前幫忙，被村裡人攔著，幾個嬸子也假模假樣攔我。
我毫不費力伸手擰了沈嬌好幾下：
「嬸子大娘們給我做主，沈嬌考試前跟我說我媽快不行了，讓我趕緊回去，要不是我班主任幫忙，我這次就考不成了。」
高考可是人生大事，村裡人都有些驚到了。
沈嬌小小年紀居然這麼惡毒，想毀人一輩子前途。
這下，他們名聲是徹底臭了。
那個暑假，他們都不敢出門，就怕遇到村裡人指指點點。
我媽心疼地不得了，起早貪黑地掙錢，憋著勁要給他們攢學費。
成績出來的當天，我拿著賣參錢，在市裡最偏僻的地方買了兩套舊門面房。
沒人知道，這裡會在明年規劃成新區，成為寸土寸金的地方。
18
回到家，我奶知道我考了 603 分。
帶上馬扎直奔村口情報中心，勢必要傳到我媽耳中。
我媽聽說後，上門來恭喜我，但臉上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高興的樣子。
「倩倩，你從小幹活利索，不如留在家裡幫媽幹活吧，嬌嬌養的嬌貴，讓她替你去上大學。」
毒辣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臉上的細紋都有了陰影，模樣比我上輩子S的時候看起來還老。
心中的惡氣好像出了一點，我頭一次認真和她說話。
「媽，我是你親閨女嗎？」
她一愣：「當然了，我生你的時候疼了好幾天，你可不能忘了媽受的苦啊。」
我問她：「有親媽會讓考上大學的女兒不去上的嗎？」
她嗔怪地著看我，語氣裡都是對沈嬌的寵溺，
「嬌嬌沒爸沒媽多可憐啊，你就不能讓讓她，等她畢業有出息了，媽媽一定讓她給你找個城裡婆家。」
我面無表情：「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也是個孤兒。」
她還想再說什麼，我大聲吆喝我奶。
不是不想趕她出去，隻是在農村這個地界，親媽就是做的再過分，當兒女的頂撞，也是會被戳脊梁骨的。
有我奶這個大S器，也用不著我出手。
第二天，我媽進醫院的消息傳遍了村裡。
王奶奶說，我媽回去之後，沈嬌發了瘋一樣鬧騰。
「我不管，你再去求她，憑什麼她能上大學，我上不了。」
爭執間，沈嬌拿飯勺砸了我媽的頭。
我媽差點被她害S，暈了一天才醒。
但醒來之後，不僅沒怪她，還要帶著他們去電視臺錄節目。
我剝瓜子的手頓住了，不應該啊，距離上輩子錄節目的時間還差七八年呢。
除非，我媽也重生了。
19
她迫不及待攬下「最美養母」的名號，想快點翻身。
可她也不想想，上輩子是沈家兄妹大學畢業事業有成，這輩子她才收養她們一年，而且他倆都沒考上，沈哲還因為她成了殘疾。
果然，節目組覺得這樁事太平淡，不吸人眼球，沒有錄制的必要。
我媽堵在電視臺的門口，她堅信隻要錄制就會像上輩子一樣一炮而紅。
工作人員煩的不行，轟都轟不走她。
正好班裡有個同學的媽是電視臺的，我去找她玩時，假裝不經意地提起沈家的情況和沈哲廢了的胳膊，以及我媽和沈父的愛恨情仇。
同學她媽眼睛一亮，挎著小包就趕往電視臺。
我媽終於紅了。
如果黑紅也算紅的話。
沈嬌收了節目組的錢，把能說的不能說的全抖摟出來了。
什麼她爸生前就和劉姨眉來眼去，劉姨把家裡錢都送來，劉姨恨沈母橫刀奪愛所以N待她，不讓他們兄妹考大學。
其中摻雜著不少胡編亂造。
直把我媽說的一愣一愣，反應過來後，趕緊解釋。
但是節目組都給刪掉了，隻留下沈嬌聲淚俱下控訴我媽的畫面。
節目播出後有不少人同情沈家兄妹，還要通過電視臺給他們捐款。
沈嬌她親媽看到節目，聞著味就回來了，抱著他們一頓哭。
幾句話就哄得他們把我媽趕出了家門。
我媽痛哭流涕，想回我家，走到門口看見拿刀的奶奶，嚇得不敢靠近。
沈嬌得意洋洋：「我把你媽還給你，現在我親媽回來了，成了大老板，她要帶著我去外面享福，以後再也不回這破村子了。」
我不置可否。
她要知道上輩子她親媽是幹什麼的，肯定離她八丈遠。
前世她媽也是過了一年多才回來，哭著說舍不得孩子，非要把他倆帶走。
我媽把沈家兄妹護的SS的，沒讓帶走一個。
沈母沒辦法才說，自己背了一身債，要是不帶他倆自己就要被打S。
沈嬌嬌那時候心疼親媽，跪在我媽面前求她幫忙。
我媽於心不忍。
「這是沈哥愛過的女人，我不能不管。」
為了給沈母還債，她跑去我待的黑心工廠又籤了三年協議，拿著我的工資去當大善人。
前後加起來六年，我才把我媽預支的廠工資還完，身體也熬垮了。
回想起S前的痛苦，我打了個激靈。
沈哲兄妹倆毫不留戀地跟著沈母走了，我媽磕頭下跪都沒能留住他們，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不是的，不是的，小哲和嬌嬌都聽我的話，怎麼會這樣。」
20
快開學時，王奶奶神秘兮兮地告訴我, 沈哲和沈嬌被抓了。
「昨天，警察上咱們村來了, 說是調查沈家的人。」
他們去城裡後就被他媽的債主控制住了，先被打了一頓, 然後跟著他媽還債。
男的帶去當小偷，女的帶去拉皮條。
沈哲胳膊廢了, 偷不了幾塊錢, 後來被安排跟著去搶劫。
沈嬌聲音甜美, 主動去搞詐騙。
他倆在這方面有些天賦，案子判下來的時候，他倆判的時間和那些小頭目差不多。
我媽也聽說了, 恍恍惚惚地來到我面前。
「怎麼和上輩子都不一樣了，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嘲諷地勾起嘴角：
「應該是怎麼樣的？讓我輟學打工養你們對嗎？然後再一腳把我踹開, 把我逼S。」
我媽震驚中帶著心虛：
「你怎麼知道。」
「是不是你做了什麼，是你害了小哲和嬌嬌, 你太惡毒了，和你爸爸一樣。」
我搖搖頭。
「不是我害他們，多行不義必自斃，還有, 你不配提我爸。」
「當年你愛而不得嫁給我爸，是你自己的選擇, 沒有人逼你, 沈嬌她爸也不是對你餘情未了, 而是指望著你這個冤大頭送錢給他花。」
「他在村裡可是說, 你賤的不行, 越不理你越往他身上貼, 村裡人都知道，也就你個大傻子還信他那鬼話。」
我媽眼神空洞：
「不是的，不是的, 倩倩你騙媽媽的對不對, 沈哥說他不理我是怕他媳婦嫉妒找我麻煩，他隻愛我一個。」
我冷笑一聲：「哦，他說愛你，然後花著你的錢養別的女人, 生兩個孩子, 他真愛你啊。」
我媽發瘋一樣又哭又笑，搖晃著往村頭破屋走。
我饒有興致地看她：「裝瘋也是要還錢的哦, 放貸的人可快來了。」
小路上搖擺的身影一滯。
那些高利貸利滾利，成了一筆更大的數目。
我媽還想來找我，但我已經開學去了新的學校。
她拉著高利貸的人進了家門, 但家裡隻有我奶一個隨時能躺下訛S人的老太太。
又說不上我在哪個學校。
我媽就被高利貸抓去還債了。
我爸S的早，隻留下幾畝莊稼地，勉強夠我和媽媽溫飽，怎麼養得起沈哲和沈嬌嬌兩張嘴呢。
「（「」就是她當年逼著我爸去的那個。
那兩套門面房拆遷, 分到了六套單元房，我一躍成為了包租婆。
這件事我誰都沒告訴。
揣著六把鑰匙，收租收的樂此不疲。
錢, 得握在自己手裡, 那才心安。
轉過頭我看見正在陽臺嬌花的奶奶，心情舒暢。
「奶，我兼職掙錢了, 給你買了金項鏈。」
「哎呦，你掙錢不容易，下次可不許買了。」
我笑眯眯給她戴上。
「好。」
（完）
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