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很有保險意識，生前給自己配備了醫療險、重疾險和壽險。
他去世後，保險公司賠了我媽一大筆錢。
而舅舅家住的那套老破小剛拆遷，拿到的前拆款不夠買他們看好的那套房子。
上一世，我重傷進了 ICU 後，舅舅一家極力說服我媽別再浪費錢救我了。
我傷得那麼重，就算救回來了也是終身殘疾。
與其成為一個拖油瓶，不如現在就放棄治療。
他們兩口子天天勸我媽：「進了 ICU 就是燒錢，到最後人財兩空。不如你把錢借給我們，我們好買房子。
「姐，我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咱們是一家人啊！
「就算婷婷不在了，溪溪也一樣會給你養老的。」
我媽不同意，他們就天天上門，軟硬兼施。
而我媽面對我爸和我的接連打擊，很快也病倒住院了。
他們趁著幫我媽回家取東西的機會偷走了銀行卡，試出了密碼後把錢都轉走了。
不難想象，我死之後，我媽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這次我活得好好的，他們找不到時機忽悠我媽，一定還會找別的理由訛錢。
7
藍溪的手術很成功，都是些皮外傷，術後就被轉入了普通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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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看到我就哭了。
「姐姐，那個胡成巖是你們社區的，你明知道他是個危險人物，為什麼不吭聲呢？
「你為什麼要害我呢？」
病房裡其他人聽了，紛紛看了過來。
舅媽也陰陽怪氣地說：「你是社區工作者，調解矛盾本來就是你的工作職責，你說你攔不住就算了，那怎麼連提醒一下你妹妹都做不到？」
好家伙，瞎話真是張嘴就來啊。
舅媽頓了頓，又說：「看在是一家人的面子上，我們就不多跟你計較了，隻是溪溪這醫藥費你得承擔，還有賠償金你也得出。」
她說著，又得意起來。
「剛好我們買的房子還差點兒，我們也不多要，就要三十萬吧。可別跟我說拿不出來啊，你家剛收到好幾十萬的保險理賠款。」
我撲哧一聲笑了：「憑什麼讓我出？難道藍溪是被我砍的？
「冤有頭債有主，誰砍的她你去找誰，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我教？」
舅媽被噎得瞬間變臉：「溪溪出事時和你在一起，是你沒照顧好她，你當然要負責了！
「不然的話我就去你們街道投訴你，砸了你的飯碗！」
我直接翻了個白眼：「你家閨女二十好幾的人了，還需要人照顧？她是腦癱還是痴呆？
「你是想錢想瘋了，還是這麼大歲數都白活了？」
舅媽被我氣得臉漲成豬肝色。
我卻滿面笑容地補充道：「少拿我的工作威脅我，我工作做得到不到位不是由你評判的，道德綁架那套對我沒用。」
藍溪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眉頭緊皺，惡狠狠地盯著我。
我理都沒理，轉身瀟灑地離開。
8
第二天還沒到單位，跟我關系不錯的同事董姐就發給我一條視頻。
正是那天超市裡發生的事。
視頻裡，藍溪渾身是血，絕望地伸著手，哭喊著我的名字：「姐，申婷婷，你在哪兒了，快救救我啊！」
下一秒，畫面一轉，全身綁著繃帶的藍溪躺在床上虛弱地說：「那男的認識我姐，我姐拆散了他的家庭，他是特意來報復我姐姐的！
「我怎麼也沒想到，姐姐居然會利用我來爭取逃跑的機會……嗚嗚嗚……」
下面的字幕赫然寫著：【年輕女子當街被砍，冷血姐姐竟獨自逃跑，見死不救。
【博主了解到，該行兇男子和女子姐姐有過節，疑似來找姐姐尋仇。
【姐姐卻利用妹妹擋刀，趁機逃跑，事後對妹妹不聞不問，姐姐系某街道社區主任……】
董姐憂心忡忡地跟我說：「你請個假吧，先別來單位了——單位被人圍了，都在罵你，上面的領導已經下來了解情況了。」
不用說，這肯定是藍溪的傑作。
她之前做過一陣自媒體，認識不少這個圈子裡的人，她剛交往不久的男朋友李棟就是一個博主。
關於如何吸睛炒作，他們非常有經驗。
我默默翻了一圈評論區，發現網友們吵成了一團。
一部分人指責博主是在道德綁架。
那種情況下，誰敢貿然出頭和歹徒硬剛。
另一部分人則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親戚之間都變得如此自私冷漠。
還有一部分人則建議單位開除我，我這種自私冷血的人不配在這個需要為民服務的崗位上待著。
藍溪很快就嘗到了被流量眷顧的甜頭。
她顏值普通，又沒有才藝，竟然也有粉絲破十萬的一天。
於是，和上一世一樣，當他們得知胡成巖有報復社會的傾向時，馬上開始大炒特炒。
而且這一次，他們還多了「不顧妹妹死活的冷血姐姐」這個素材。
所發的視頻內容都是通過踩我來捧高藍溪。
藍溪一眼就看出了胡成巖不對勁。
胡成巖和我有仇，一定是因為我才會心態扭曲，滿心仇恨。
而她之所以在超市吵鬧隻是為了拖住胡成巖，再找機會報警。
她還說曾暗示我報警救人，可我自私自利，膽小怕事，事發後第一時間跑得遠遠的，才導致她被歹徒砍傷。
藍溪露出包滿繃帶的胳臂，對著鏡頭散發正能量：「雖然被我姐害得命都快沒了，但我依舊拖住了歹徒，保護了那麼多的小學生，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再次讓我選擇，我依然會堅定地站出來。」
這一套炒作下來，她成了網友心目中的最美女孩。
每天她一上線，網友的打賞和禮物就刷滿了屏幕。
等一出院，藍溪幹脆在李棟的幫助下重操舊業，當起了全職博主。
李棟的賬號原本就有粉絲基礎，經過這件事的曝光，粉絲又漲了好幾倍。
對於這個李棟，我曾聽藍溪提過好幾次。
她說他特別有頭腦和眼光，非常善於挖掘熱點和痛點。
正因如此，他們同期做自媒體的，很多人都沒做起來轉行了，隻有他做得風生水起，名下的幾個賬號粉絲都不少。
其實我對此是存疑的。
這麼優秀的年輕男孩，為什麼會突然對條件一般的藍溪起了興趣呢？
況且他倆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李棟不會是剛發現對藍溪的感情吧？
隻是上輩子我還沒來得及說出心中的疑慮就被藍溪害死了。
這次我肯定不會跟她多說一個字。
9
藍溪火了，而我被噴成了過街老鼠。
【而且她還破壞人家家庭哎！怪不得那個人拎著菜刀來尋仇了。】
【沒有為歹徒洗白的意思，但這個社區主任難道沒一點問題嗎？】
【不是，這種連妹妹都拋棄的人，指望她服務人民？別搞笑了好嗎？】
【有沒有在望海街道附近住的人啊，能不能去舉報她啊？】
【臭不要臉，砸她飯碗！】
要放在之前，我可能受不住這麼被罵。
但現在，比起被按在地上用菜刀往死裡砍，不痛不痒的辱罵又算得了什麼。
作為死過一次的人，早就沒有玻璃心了。
哦對了，提起藍溪，她前兩天還得意地給我發信息，說隻要我去她那直播給她磕幾個響頭，就撤回對我的投訴。
估計是見不到我去上班，以為我被停職處分了。
我懶得回，且再讓得意兩天吧，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我平時不玩短視頻，趁著這兩天請假，好好研究了一下玩法和規則。
原來播放量跟粉絲數有著密切的關系，藍溪之所以能火，也是因為李棟的賬號本身就有粉絲基礎，流量不錯。
於是我翻出事發當天錄下的視頻，花了點錢，找了個粉絲多的爆料博主幫我發出去。
然後又給作品投了三千塊錢的流量。
毫無懸念，這條還原了藍溪被胡成巖追砍的真相的視頻很快火了。
視頻裡能清楚地看到，藍溪撞到了胡成巖卻拒不道歉，反而變本加厲地破口大罵，還有我小聲勸她息事寧人，卻被她陰陽胳膊肘往外拐等等。
討論和轉發的人越來越多。
這次，評論區的網友觀點驚人的一致。
概括下來，基本可以概括為以下二十個字：
【賊喊捉賊。她在作死。死了活該。胡編亂造。怎麼不死。】
不少網友湧入藍溪和李棟的直播間，把他們熱熱鬧鬧的直播特賣會給衝了。
那些已經下單的網友，也一邊罵著他們騙子，一邊退款。
但李棟是互聯網老油條了，他立刻組織反擊。
他先是瘋狂舉報，導致我的視頻被限流，又汙蔑我的視頻清晰度不高，是後期合成的。
他死死咬住一點：如果視頻是真的，為什麼我自己不發布，而是找了其他博主代發。
一定是爆料博主想蹭流量，才聯合我一起作假。
他號召網友一起去舉報我的視頻。
大多數網友隻是看客，並不懂網站的推流機制，還真相信了他們的鬼話，對我瘋狂辱罵。
甚至有一部分人揚言要去單位堵我，線下舉報我。
藍溪自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不僅幫他們建群組織，還拼命煽風點火。
看到這，我不由得揚起了嘴角。
哈哈，獵物進套咯。
10
這天，我接到董姐的電話。
電話裡她笑得別提有多歡樂了。
她說，最近這兩天來了兩撥網友，都是看了視頻找上門投訴我的。
結果，她指了指牆上的一個東西，就讓那些網友閉了嘴。
之前我在超市救下的那個小孩子，她的奶奶特意給我單位送來一面錦旗。
上面寫著【贈給熱心書記申婷婷，見義勇為】幾個大字。
老人家不會玩手機，也不會看什麼熱點視頻。
但她可是當時現場的目擊證人。
她見我沒來上班，還關切地詢問我是不是病了。
當同事說到我被留言所困擾時，她主動拜託我同事幫忙，親自錄制了視頻為我發聲。
「申主任是我們的社區主任，平時對工作盡職盡責，絕對不是自私自利的人。
「那個小姑娘說的不是實話，當時申主任勸她少說兩句，她根本不聽。
「那個男的就是被她罵惱了才發瘋的，根本不是她說的故意尋仇！
「至於申主任和歹徒的所謂恩怨，小區裡的很多居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歹徒嗜賭成性，天天家暴老婆，是申主任和工作人員一次次挺身而出保護她，也是申主任幫她報警，教她固定證據，最終成功離婚的。
「這樣的社區工作人員，誰能說她不負責任呢？」
認清現實的網友們氣得鼻子都冒煙了。
單位同事礙於工作的規章制度，不能隨便上網發布視頻和討論。
但網友可以。
一個網友的力量是渺小的，但一群網友的力量是可怕的。
尤其是他們發現，自己的善良和正義感成了炒作的工具，而被肆無忌憚地濫用時。
更別提當中的很多人是開了很久的車，專程從臨市趕過來的。
一群人爆料的爆料，控評的控評，很快就把藍溪和李棟弄得焦頭爛額。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現在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會給單位送什麼錦旗。
更沒想到自己親自組織起來的網友，最後成了攻擊自己的武器。
從那以後，隻要他們打開直播，下面就是清一色的質疑和攻擊。
沒有商家敢和他們合作，生怕自己的產品被網友抵制。
之前談了合作的，也紛紛終止合同，索要賠償。
舅舅舅媽本來將買房子的希望都寄託在藍溪的自媒體事業上，結果成了一場空。
房產銷售的電話一次又一次地打過來，催促他們抓緊補齊尾款。
他們一家子都急眼了。
11
自從上次在醫院和藍溪一家撕破臉，我和她們就沒有來往了。
但是親戚之間往往暗流湧動，暗中吃瓜看戲的不在少數。
二舅一家就是其中一員。
二舅媽來我家吃飯，趁機跟我媽打聽：「姐，大哥一家有沒有找你借錢呀？」
我媽面無表情地放下筷子：「我把他們拉黑了。
「好好地，提他們幹什麼？影響我食欲。」
二舅媽訕笑著擺擺手：「嗐，我就是那麼一問——大哥大嫂前兩天找我們借錢來著，說是房子的定金都交了，尾款卻遲遲交不上。
「人家定金不退的，他們也舍不得那套精挑細選的好房子。
「嘖嘖，大哥一家也怪可憐的，住了一輩子的平房老破小，看到那麼好的房子難免走不動……
「依我看啊，都是一家人，能幫還是幫一把吧。」
我媽雖然平時不愛看手機，但她經常下樓散步，流言蜚語一定也沒少聽。
「他家溪溪出了事，卻把髒水潑到婷婷身上，還在網上裝可憐，說婷婷對她見死不救，煽風點火地讓網友去婷婷單位鬧事。
「弟妹你是不知道這些事嗎？」
二舅媽有些尷尬地看了我一眼，賠笑道：「嗐，網上的事真真假假，誰又說得清呢……
「現在事情不是解決了嗎，人家錦旗都送到單位去了，婷婷工作肯定會沒問題的。
「那些網友也真是的，婷婷作為當事人還沒說什麼呢，哪輪得到他們瞎操心……
我差點被氣笑了。
「二舅媽，敢情您把網友都當傻子呀，藍溪在網上造謠你是一點兒都不提啊？
「您這是幫藍溪一家當說客呢？敢問您借了他們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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