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聲音聽起來輕柔，卻有種難言的威壓。
以往隻要他一開口，我就會害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然後紀辰就會生氣地拽起我的頭髮，問我是不是啞巴了。
但現在，我紅著眼睛，手按著肚子，帶著些許哭腔囁嚅道：
「肚子有點不舒服，我腸胃不好，早上沒吃東西 ….」
我看見紀辰神情一滯。
隨後，他有些煩躁地朝教室門外走去。
幾分鐘後，一杯熱騰騰的豆漿和幾個麵包被扔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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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你的。」
紀辰兇巴巴道。
他額頭出了一層薄汗，氣息也有些不穩。
看樣子剛剛應該是一路跑到小賣部，又快速跑回來的。
我接過東西，望著他軟軟一笑，「謝謝你。」
紀辰動作頓了一下，別過頭去沒有理我。
但我聽到他的心跳聲，比平時快了一些。
我心中隻是冷笑。
很快上課鈴便響了。
接下來的一整節課裏，紀辰的心聲無比嘈雜。
一會後悔早上不應該搶走我的早餐；
一會開心剛剛跟我說上話了；
一會在想我的胃疼有沒有好轉；
一會又跳到要毀掉我的高考，乃至人生。
而我始終氣定神閑地聽課，認認真真做著筆記。
到了下課的時候，我拿出剛剛多抄的一份筆記，遞給紀辰。
「謝謝你剛剛給我買的東西。
這是上一節課的筆記，我看你剛剛好像在走神。
所以我多抄了一份給你。」
我們剛成為同桌的時候，我經常上課抄兩份筆記，將多的那份塞給紀辰。
但後來，我僅僅是坐在他身邊就嚴重 ptsd, 手抖得連自己的那一份筆記都寫不 下去，更別提幫他多寫一份了。
筆記遞出去的瞬間，我看到紀辰的眼中閃過一絲懷念。
他沒說什麼,隻粗暴地將筆記塞進自己的書包裏。
但放學的時候，我注意到，從來不帶東西離開教室的紀辰，這次破天荒地，背著 書包離開了。
7
接下來幾天，我每天都會給紀辰帶早餐，上課也會多幫他做一份筆記。
和所有同學、尤其是異性，保持距離。
在紀辰跟我說話時，乖乖地回答他。
我們的關係有所緩和，至少這些天我沒有再遭受過無端的毆打。
紀辰的心聲也時常在兩個極端跳轉。
一會是猜疑：她為什麼又忽然對我這麼好?她想做什麼?
一會又是喜悅：如果她能永遠這麼乖就好了。最喜歡婉婉了。
但有一個聲音一直徘徊不散：
「毀掉她，隻有這樣她才會永遠留下來，永遠對你好。」
…真噁心。
我冷眼旁觀，視若無睹。
不過，也是時候來劑猛料了。
沒記錯的話，還有三天就是紀辰生日了。
我提前買好了禮物。
一個普通的水杯，網上九塊九包郵、好評還返現兩塊錢的那種。
對於這種人，多花一毛錢都不值得。
隻不過，那個水杯和我平時用的款式很像。
不注意看的話，會認成情侶對杯。
相信紀辰一定會喜歡的。
8
然而這一天，我還沒來得及走進教室，就被一群女生扯著頭髮，推進了衛生間裏。
為首的那個人，是紀辰的表妹葉儀雪，今年讀高二。
葉儀雪針對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最開始我以為她是跟紀辰同仇敵愾。
但現在我明白了。
她隻是暗戀紀辰，並且嫉妒我。
真可笑。
如果可以的話，我巴不得把紀辰那扭曲的愛意全部送給她。
幾個女生推搡著把我壓倒在地上，一桶又一桶的髒水迎頭潑下。
我聽到葉儀雪在冷笑。
「多倒幾桶，洗洗她滿身的騷味，看她還敢不敢到處勾引男人。」
拳腳如雨點般落下，我蜷起了身體，努力護著懷裏的東西。
「停。」
葉儀雪皺起眉頭，暫時制止了那些人的動作。
「你手裏拿的什麼東西，交出來。」
我慌亂地搖了搖頭，「沒，沒什麼..我隻是肚子不舒服，所以才捂著..!
辯解的話還沒說完，葉儀雪直接用一個響亮的耳光打斷了我的話。
「謝婉婉，當我傻逼是不是?」
她揚了揚下巴，立刻有人上前拽住我的雙手，往背後一壓。
懷裏精心包裝的禮物盒直接掉在了地上。
葉儀雪神色晦暗不明，用足尖挑了挑禮物盒。
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蹲下身，拆開了盒子的包裝。
裏面除了一個廉價的玻璃杯，還有一張我精心準備、送給我「親愛的同桌」的賀 卡。
果然，在看到賀卡的瞬間，葉儀雪的神情一下變得極度猙獰扭曲。
她一言不發地將賀卡攥成一團，拿起那個廉價的杯子。
然後狠狠朝我砸過來。
杯子落地碎裂的瞬間，我閉緊了眼睛，生怕有碎片劃進眼睛裏。
我聽見葉儀雪的冷笑聲：
「賤貨，我就知道你對我哥有意思。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賤樣，你他媽的也配?
你這種婊子是不是看到個男的就想勾上去啊?
今天我就教教你怎麼做人。」
說著，她指示旁邊的人，把我拽起來，往玻璃片上摁。
我被掙不開的力道壓住，跪在一層碎玻璃上。
校服褲很薄，根本起不到防護作用，我的膝蓋很快被磨得血肉模糊。
葉儀雪的嘴巴還在張合，吐出羞辱人的話語。
但我已經聽不清了。
腦袋裏嗡嗡地響著，眼前也不住地發黑。
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要倒下了的時候，忽然聽到衛生間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婉婉今天怎麼沒來上課?
身體不舒服請假了嗎?」
是紀辰，他正好路過!
我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喊出了他的名字。
9
紀辰進來的時候，葉儀雪眼疾手快地將賀卡揉成一團，扔進紙簍裏。
他的眼神飛快掠過跪在地上的我，隨即落到葉儀雪身上，語氣不善：
「你們在幹什麼?」
「哥~~」
葉儀雪上前挽住了他的右臂，略帶撒嬌地抱怨道：
「這裏是女廁耶，你怎麼就進來了。」
紀辰不動聲色地將手臂抽出來，語氣依舊冷淡：
「我問你們在幹什麼。」
「幫你教訓你們班這個賤人呀。」
葉儀雪露出天真的笑容，「哥你不是一直很噁心她嗎?」
「我的事情，用不著你插手。」
紀辰露出一絲厭惡。
「可是哥，你知道嗎?」葉儀雪裝作氣鼓鼓的樣子，
「她真的很噁心耶。
我剛剛還看到她在跟一個男生搭話。
那男的還蠻帥的，個子也高，我看到了都有點喜歡呢。
她直接貼過去要人家的聯繫方式了耶。
才第一次見面就這麼會勾搭，你說賤不賤?」
葉儀雪滿口謊言。
我一進學校就直接往班級走，路上根本沒有遇到任何人。
然後就被她們拽進了衛生間裏。
我知道，她是故意說這種話來刺激紀辰的。
以前葉儀雪也時常往我身上潑髒水，說我傍大款、當小三、出去賣。
我開口解釋，隻會被她們變本加厲地辱罵毆打。
後來我就學會了保持沉默，無論她怎麼捏造，我都不反駁。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敢直接當著我的面，向紀辰告狀。
果然，聽到她的話，紀辰的神情馬上就變了。
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如同鋼針一般。
「她說的，是真的嗎?」
紀辰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葉儀雪噘著嘴道，「哥，難道你不信我的話，反而信這個賤人?」
她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玻璃碎片，「這個杯子，就是她送給那個帥哥的禮物
呢。」
同時，葉儀雪不動聲色地給我遞了一個飽含威脅的眼神。
「承認我剛剛說的話，否則之後弄死你。」
——她的眼神如此說道。 我聽到紀辰憤怒的心跳。
他在罵我水性楊花，罵我果然一刻都不能離開他的視線，否則就會去找別的男人
似乎隻要我說出一聲「是」,他就會上前把我活活掐死。
我很想辯解，但我實在是太痛了。
身體和意識都搖搖欲墜。
於是，我用盡最後的力氣，讓自己在昏倒前說出那幾個字——
「生日快樂，紀辰。」
10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在醫院裏，掛著吊瓶。
進來換瓶的護士見我醒了，有些關切地問道：
「小妹妹，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啊?」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她又問道，「送你來的是你男朋友嗎?我看他一副又急又怕的樣子，你們關係挺 好的吧?」
是麼?
我依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淡淡地問道：「他人呢?」
「之前一直守著你呢，剛剛好像接了幾個電話，火急火燎地離開了。」
護士走後，我拿起桌上的手機，才發現紀辰給我發了一堆消息。
——我們關係還好的時候互換過聯繫方式，後面雖然沒再發過消息了，但我怕他 找茬，一直沒敢刪人。
他先是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一個有著明顯粘補痕跡的玻璃杯和一張賀卡。
那杯子被葉儀雪摔得那麼碎，真不知道他怎麼拼回來的。
況且，有些東西碎了就是碎了，就算強行修補，得到的也不再是從前的它了。
賀卡皺巴巴的，我記得葉儀雪當時扔垃圾桶了。
沒想到紀辰還能再翻出來。
真不枉我的一片苦心。
賀卡上的字跡，是我強忍著作嘔的心，逼自己寫下的：
「親愛的同桌：
生日快樂!
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一點也不想收到我的禮物。
可我總想起剛認識的時候，你無意間提到，從來沒有人記得你的生日。
所以我就利用班長的權力偷偷查了你的檔案，知道了你的生日。
想著至少要讓你知道，不是沒有人記得你的誕生的。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討厭我。
明明以前我們關係挺好的呀。
可不可以和好..
——你的同桌。」
在照片之後是紀辰發來的十幾條消息。 「對不起。」
「不討厭你，從來不。」
「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我會讓葉儀雪她們來跟你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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